长久以来,火族一直以狩猎为生,五千年前神裔教会了我们饲养家畜,但是直到我见到人类以后才明白,火族对饲养家畜的理解有多么大的偏差。
火族从不试图像人类那样减少家畜的攻击性,也不会圈养家畜,在火族的理解中,饲养家畜就是将猎场搬到家门口而已。
对于成年火族来说,这些家畜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对于孩子来说,这些家畜就十分危险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火族的孩子几乎片刻不离开院子,即使偶尔出来也有大人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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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世界这么大,历史这么长,全山上下一亿人,古往今来一万年,总会出现特殊的人吧,很不幸,我就那个特殊者。
普通火族孩子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像是监禁,我在这囚笼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囚禁我的却是最爱我的父母。他们或许从未想过,他们的爱,他们的保护,是我最难挣脱的枷锁。
阿尊是不会错的,火族当然也没错,一万年来火族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人反抗,因为这是火族的天性,那么同为火族的我为何会如此焦灼,在屋内来回徘徊,趴在围栏上渴望着围栏外的世界,哪怕知道这世界对我来说充满着危险。
既然都没有错,那么错的当然是我,我不敢把我的想法告诉任何人,只是一个人煎熬。
十岁以前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趴在围栏上看外面的世界,如此单调无聊的事情我做了接近十年,因为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我不敢待在屋子里,那厚实的墙壁让我心慌。当我一个的时候,墙壁好像不是立在那里,而是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只有来到院子里才能感到,郁结于心的烦躁被天空驱散。
可天空遥不可及,因为我不是飞鸟,亦无法奔跑,只是悲伤的囚徒,在这以爱为名的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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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失去色彩的生活,在十岁那年终止了。这一年我进入了学院,认识了很多人,但是我的世界仍然是灰色的,我的阴郁如同实质般,驱散了所有想要接近我的人。无论是我那强到不可思议的实力,还是目中无人的态度,都让所有人对我敬而远之。
但是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不一样,她像是无所畏惧的勇士,挥舞着拳头,强硬的闯开了被我关上的门。
在小洁受伤的时候,我经常照顾她,但她伤好之后,我就不再去了,反而是她经常来找我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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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满三十个人之后,我悠闲的躺在草地上看天,但是一个脑袋忽然遮住了天空。
“喂,你为什么这么厉害?”
回答她的是一个高踢腿,过了十年孤独生活的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
“呜呜呜”小洁抱着头在一边打滚。
“别装了,我根本没使劲。”
“呜呜呜”小洁仍然抱着头在一边打滚。
当时距离我打断她的肋骨才过去不久,我有些慌张的坐起来:“我真没使劲,你别哭了。”
“我头好疼,一定是你踢坏了。”
我把她按住,捧起她的脑袋,仔细的拭去她额头上的草屑,看着她光洁白嫩的额头……一个头槌把她敲晕了。
“连个红印都没有,吓我一跳。”
我拎着她的腿把她拖到一边,随手往旁边一丢,继续回来躺着看天,但是安宁没多久,一个红色的影子从天边忽然闯入我的视线,紧接着便急速坠落,危急关头我急忙抬起双手,把手臂横在面前,挡住了红影。
小洁坐在我的手臂上,双脚在我的头顶晃悠:“你还真是没轻没重,我要是被你砸死了怎么办?”
我满眼全是红色的衣裙,躺在草地上看天的愿望算是落空了。
“有什么事吗?”我不耐烦的说,我并不习惯和其他人相处。
“没有什么事啊,我看你一个人,就来找你玩。”
我将原本横着的手臂翻转,用手捧着她,坐起身来,像是端盘子一样把她端在面前:“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我,我不想玩,去找其他人吧。”
“哇”她拍了拍我的手臂:“你力气真大。”
我本着尽职尽责的态度回答道:“天生的。”
她似乎是不满的说:“真不公平啊,他也是,你也是,都比我力气大。”
这对十岁的我来说,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我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总有人力气大一些,那就得有人力气小一些。”
“嗯”她漫不经心的点头,似乎对刚刚这个让她不满的问题毫无兴趣。
“你总是一个人待着,不会感到孤单吗?”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摇头。
“骗人。”
“我没觉得孤单。”这次我认真的回答道。
“骗人,我认识一个和你一样的家伙,所有人都打不过他,但是他一点也不开心,从不和其他人玩。你和他一样,他跟我说他很孤单,所以你一定很孤单……他经常露出和你一样的表情,让人很不舒服,为什么不能多笑一下呢?”
“那我就孤单吧。”我不想争辩,因为我甚至不太明白孤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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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为什么要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思考这种问题,我和小洁其实都不懂什么是孤单,真正能在十岁就懂这两个字含义的,只有那个变态,但是命运如此奇怪,两个不懂孤单的人,因为孤单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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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了就应该有人陪,我来陪你吧。”
我没有拒绝,于是她便以为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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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洁没有说谎,她真的全心全意的陪着我,有时说话,有时只是一起躺着看天,但是每天走之前她都会问:“孤单吗?”直到我回答:“不孤单。”她才离开。
蠢的我想撞树,特别是有其他人的时候,小洁依然会一脸正经的问,孤单吗?我要是不回答,她就能一直问下去,所以我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耻的回答:“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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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太明白孤单是什么,但是她这么努力,我应该不再孤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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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红色如同墨水一般,晕染了我黑白色的人生,她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灰暗,因为我终于看到了色彩。然而她并没有减缓我的痛苦,因为我没说谎,我没有感到孤单,虽然我确实孤单一人。
我沉浸在比孤单更可怕的痛苦中,那是如同被活埋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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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拥有人生中第一个朋友的时候,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想过去外面看看吗?”
她先是摇了摇头,又点头道:“十六岁之后我会去看的。”
我的情绪无法忍受,如同洪水般宣泄而出:“但是我现在就想出去,这里很难熬。”
她完全无法理解我的痛苦,因为她是正常的火族:“你的家人对你不好吗?”
“不,我只是想出去,我只是想出去,哪里都行,不要在围墙里。”
她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我已经扑到她怀里痛哭起来。
她无措的抱着我,她不懂我的痛苦,也不明白我说的话,实际上她什么都不懂,她害怕我孤单,但是她这样受欢迎的女孩,大概并不知道什么叫孤单,她只是见过孤单的人,知道孤单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已。
她其实没那么聪明,只是足够善良而已。
于是她抱着我轻轻哼起歌来,是一首不怎么出名的地方民谣。但是笨女孩啊,你的歌完全不合时宜,只要我没走出围墙,我的痛苦就永远无法缓解。
羞云扭捏诉衷情,
难违天轨日西行。
白云逐日追不得,
掩面悲泣天地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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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草叶含天水,
雨静风休彩雀归。
虹桥一卧接南北,
太阳倚着云儿睡。
歌词没什么太大的含义,她唱的也不算好听,不过奇怪的是,我现在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