儊珩带着叶陵心念一转落在恨天宫宫檐一角。
现在是白昼,站在这里,整个恨天宫和里头忙忙碌碌的妖魔尽收眼底。
上次儊珩踏平外檐所有宫殿,如今恨天宫只剩主殿,废墟中是一堆残壁断瓦,从那时到现在还仍弥漫着浓浓的烟戾气,外围的妖侍正在建新的宫宇,并不断地把旧壁推到恨天深渊下,深渊下灰烟与障气升腾,正/孕/育着不详。
那日在恨天宫里被捅穿肩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叶陵的心口和左肩一起发作,相互交错着隐隐作疼。
她承认自己还是不想去面对儊珩曾经放过淦琪的事情,她承认自己再踏足这里时,心比昨日还痛,她垂首,虚无地看着那紧紧握着自己腰间的白指。
儊珩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怀里的人伤口又疼了,他需得跟那/妖/女要个结果,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那个他想亲手撕碎的/妖/女/耗下去了,儊珩伸手托着叶陵下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颈边,随后贴着她髻边说道,“你伤口又疼了。”他紧紧箍着/她/腰/间将/她/和/自己随在一起,仿佛想用她疗愈自己那感同身受的痛。
“今日是我给淦琪的最后限期,要是她再不把荆棘毒解药交出来,我就把她/骨/灰/拿/去/喂/狗。”
耳边的声音将她从迷糊中拉了回来,叶陵额前已然出了一层冷汗,风一吹,她浑身颤抖。
儊珩挨着她,第一时间就觉擦她的不对劲,他将她翻过来面向自己,把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一掌拦腰,一掌扣在她后脑勺上,“怎么突然疼成这样了?冷吗?”他将披风扯下,紧紧裹住她。
耳边的热气多少分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从肩胛处那伤痛感/分/离了些,昨夜不顾一切/驰/娉/的声音和影像又在她脑海中重演,叶陵愣怔片刻,她回头看着他,心头/温/热。
风中,屋檐上两抹身影衣裳交错翻掀,叶陵一双/含/藏/秋/景/的/眸瞳紧紧跟在他身上,有一种想要将他看穿的决然。
她似乎也真的清醒了些,“解药...?”他那时候放走淦琪,是为了想要荆棘毒的解药?
自从她中毒以来那毒还未曾发作过,即使偶尔疼痛,她也能很快压制,因此叶陵总觉得那毒无关紧要。在儊珩没有提到之前,她本是想着能/治/就/治,不能就作罢,反正也/死/不掉的...
“恢复神位后,我去过一趟外差,关于荆棘毒的事情,是和赋月对/谈/时他告诉我的。”儊珩端着一张迷糊脸的下颌说道。
赋月是主/管/阿修罗道的最高修罗君,通晓百事,神力于六界中数一数二,永生不灭,脱摆劫数,是除了先天/神官之外,真真正正一个乐活自悠的存在。
儊珩眸中有黑色的水光波动,他微微垂眸说,“荆棘毒是一定要去除。所以即使我有多想撕了淦琪,也得暂时忍着。”如果荆棘毒没能完全清除,五脏六腑到最后都会/被/浸/上/毒/液,真/身/尽/毁。儊珩看着怀里的人,忽地攥紧/她/腰/间/衣料,将怀里的人又圈紧了些。
从那向来冷冰冰的脸色看出来犹豫和浮焦的神色时,叶陵也不用他明说就能猜到后果,她问道,“你放走她后,她又回到这里了?”
“千机将她关在恨天深渊/壁/狱。”
深渊壁/狱/是千机殿在魔/界/新开的/牢/房,即使儊珩答应给她两个月时间给出荆棘毒解药,可为了防止淦琪又在人间/作/乱,上神界还是决定将其先行/收/押。
儊珩一直不敢和叶陵提起,就是害怕她为这件事情担忧,他不想让她和自己一样,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后,儊珩茶饭不思寝食难安,除却昨夜那/弛/聘/后不过短短安稳的一觉,他已经许久都没有休息过了。
想到这儿,儊珩身体油然一僵,心口心疼地作紧,他手/托/着/她/的/腰/间/,用/下/巴/蹭/了/蹭/她发顶。
叶陵没错过他耳根迅速/蹿/红的一幕,却只当他是想到解药的事情忧心着,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你别担心。”原本她是不紧张的,可是看着他心焦,她也不好过,那能让他心焦的,一定是很坏的结果。
头顶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哼,儊珩仍是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的后脑勺,半晌后,才在屋檐起了一层结界,“恨天宫现在有了新任宫主,但只是个小角色不足为患,留着他是为了让他收拾恨天宫残局。”
叶陵听着他说,再看低下来来往往忙碌的妖魔鬼怪,心里徒生一种悲凉感,这就是从高处往下看的感觉,既无奈又可凉。
“你在这里等我,结界里很安全,那群喽啰看不见这里头。我去问话,待会儿就来接你。”儊珩端着她下巴,将她视线轻轻带回到自己身上,他/俯/身/将/唇/瓣/凑/上去,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下,像是在对待一件至宝那般小心翼翼。
“我也要去。”叶陵突然伸手拽着他的袖口,今天儊珩穿着一身常装,袖口是窄的,交错绑带绑住窄袖,显得他的臂弯纤细却有力,他修长的五指被叶陵连着袖口半握着。
“深渊壁/狱脏。”
叶陵不放手,忍着心里类似被/羽/毛/挠/的感觉,她盯着他那双快/要/把自己/溺/死/的双眼。
儊珩低眸笑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又将她贴/在心窝/揉/了/揉,一手挽住叶陵腰间,俩人落下恨天深渊。
恨天深渊实则是个/熔/炉,掉下来的鬼神都会被/蚀/骨焚身,但其中偶尔也出过死里逃生的例外,就譬如恨天。赋月在恨天深渊壁上/造/了一个/天/狱,还添了个能锁住灵力法/器/结/界,加之淦琪身受重伤,妄想能从这深渊底下的铁/壁/结/界/爬出去。
望着底下一片深暗色,叶陵原本揽着儊珩脖子的手,又抓紧了些。就在她疑心自己快要被底下看不见的手抓住脚踝时,儊珩带着她落到一块凸出来嵌在壁里的石块上。
石块仅有几步宽,再往前,就是那/凹/在/壁/上/的/壁/狱。
壁/狱四周是已经凝固的黑血,戾气四处弥漫着臭气熏天的/腐/烂/味,无孔不入的哀嚎声充斥着仅仅只能容下一个人站着和半躺着的空间,两条锈迹血迹交错足足有三指宽的铁链锁着淦琪一对已经变成/白/骨/的/手,淦琪一头/灰/发/长/垂,俨然一个/血/人。
两个月前的淦琦和两个月的淦琦,似乎是天差地别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望着眼前蓬头垢发,衣衫交错染着深红至/发/黑/的这人,叶陵不禁背脊发凉。
淦琦,现下就像个奄奄一息,被用/尽/刑/罚/的/厉/鬼。
两个月了,淦琪从未在这里闻到过/鲜/活/的/灵/气,当一股幽/香/强/劲的/灵/气靠近时,淦琪/捏/紧/锁链,仿佛这般便能分享心口的酸楚,她气得发颤,埋着头咬牙切齿道。“你终于来了!两个月了!两个月来我传出去的传心语,你和千机一封都没有回!我受够了...我受够这里了...”她已经是半疯狂了,深渊下的鬼哭狼嚎,每一日都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撕/烂/她/的//五/脏/六/腑。
“我要的解药呢。”儊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说过了,你把我放出去,我能调配出来的!你信我!”淦琪忽然抬起头,疯了般地喊。
没曾想儊珩不是独自来的,待淦琪看到叶陵时,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登时间都要瞪出来了,淦琪颤抖着大吼了一声。“你怎么在这!你!”两只/红/珠/疯魔般在儊珩和叶陵身上来回。“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淦琪似笑似哭。
“疯子。”叶陵冷冷看着她狰狞的表情。这样的淦琪已然泄了她心头愤,叶陵反而不那么恨她了,淦琪这幅尽受/折/磨/的样子,比修罗道/遭/了/一/遭/的//落/魄/鬼还悲怆。
淦琪冷哼一声,“出息了,不亏是雨神之女,雨神殿要是知道你和她这么相似,该死的瞑目了。”
淦琪每次只要见着她,便总是在她面前/诋/毁/雨神殿,由此见,淦琪和雨神殿积怨颇深。
不过这次叶陵却不如淦琦意料,她很平静。
儊珩见叶陵微愣,便压低声音说,“之前不让你知道淦琪被关在这里就是因为这厮/疯/言/疯/语/蛊/惑/人心。”叶陵能听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失了底气,她抬头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无什。
那一幕看在淦琦眼里,原本正暗道叶陵的反应奇怪,下一秒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狠狠/钳/住/喉/咙。
儊珩抬手,隔着半空收拢五指,那掐在淦琦/喉/咙/上/无形的手便又猛然加了重力,“我再最后问一遍,解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