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玄理喧闹而语无伦次的喧哗声在这夜里格外清晰,整个淮南王府都听的清切。淮南王和王妃披了件衣裳便急急赶到院内,温幸也走出了房间,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而刘管家看着常玄理的醉容,完全不知所措。
“刘管家!你怎么能让常世子喝成这样?!还不赶紧把他扶进去休息!”
淮南王满脸写着两个大字:荒唐!厉声斥责着管家,而心中却是在窃喜。他巴不得常玄理出的丑让整个淮南都知道,那便没有人再搭理他他所谓的巡视与调查了。
淮南王暗喜却又佯装愤怒,多年侍奉于他的刘管家怎会不知情?他此时也是大声呼冤道:“王爷息怒啊,常世子乃是龙中人凤,老奴实在是拦不住,也不敢拦啊!”
“你……!哎……”淮南王气急叹气,倒是淮南王妃开口吩咐道:“来人,快把常世子扶回房间,准备好热水伺候他沐浴,再准备好醒酒汤。”
“是,王妃!”很快便有奴才应声而上,去服侍常玄理。与之前淮南王假惺惺却没人动的想象形成对比。
温幸清楚的看到淮南王看向王妃贺栾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寒光。但只那一瞬间,之后,淮南王依旧是那副富态而又无害的脸,面上写满了担忧。
温幸垂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是不动声色。
“滚开,不许拉扯本世子,本世子没醉,还要喝!”常玄理虽是醉态,却是力气大得很,一下子便挣脱了几个家丁的手。
空手举起,像是端着酒杯的模样,朝着天空中那一轮圆月伸手,大笑一声:“揽月来入酒,君饮一杯无?”
说罢,便仰头将空手一倒,仿佛手中有杯,而杯中有酒,已一饮而尽。风流肆意,笑傲人生。常玄理于月下几步醉拳,清风拂过,长发于风中飘扬,带着醉意,媚态尽显,风华绝代。
淮南王与王妃贺栾面面相觑,而满园的家丁更是不敢动弹,看着常玄理的绝代无双,都移不开眼。
温幸眸如星辰,嘴含弯月,看着常玄理,目光幽深。最后,常玄理举杯的姿势远远对向她,步履踉跄,桃花眼上染着迷蒙,冲着温幸含笑着开口,“来。”
那一个字,犹如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而常玄理说罢,便是直直倒下去,终于再无气力。而他倒下的方向恰好有一个家丁,看着他倒下来,连忙反应过来上前接住。
温幸不禁有些好笑,这花狐狸,连跌倒都挑好了方向,生怕疼着自己了。将他醉倒过去了,淮南王上前正要扶住,却瞥见了远处的温幸。而温幸此时却是面色不善,眼中充满了怒火。
“圣女大人……你看这当如何?”淮南王趁机请示,而温幸却是拂袖而去,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倒是她身侧的丫鬟颇有些尴尬,踌躇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声音嘹亮,整个淮南王府都能听见。
“王爷,我家圣女大人吩咐,若是常世子再半夜三更抽风,请用记得抹布塞住他的嘴。”
说罢,沉香像逃一般脚底抹油离开,很快进入了房中,颇有些胆战心惊与死里逃生感。
“你这么慌张做什么?”温幸看着沉香如此模样,不禁笑出声来。而沉香却是拍着胸有些心有余悸道:
“小姐啊,下次这种话您千万别再让我来说,常世子太可怕了。而且刚刚我说完时,我看到他腿还踢了一下,他肯定是听到了,怎么办……”
沉香的声音里带着沮丧,生怕常玄理来寻仇,他对付不了自家小姐,还对付不了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吗?
“怎么办啊小姐……”沉香的目光里带着祈求和期待,只见温幸嘴角弧度扩大,轻启朱唇道:
“凉拌。”
“…………”
而门外的院落里,淮南王和王妃贺栾听到这丫头气壮山河的传话之后,更是哭笑不得,吩咐着下人将常玄理带回别院好生伺候。
“栾儿,你觉得这常玄理如何?”待下人们都退下了,淮南王出声,向身旁的淮南王妃询问道。明明常玄理就是一浪荡公子,京中的纨绔子弟,为何他心中总是隐隐有所不安?
而淮南王妃贺栾正打着哈欠,看着喝的烂醉如泥的常玄理,目光中带着一阵嫌弃。此时突然听到淮南王的问话,她想死了淮南王后院里的那些个小妾,顿时一股怒气冲天。
“常世子风流成态,并不稀奇,而你却又蠢蠢欲动了吗?”
说罢,淮南王妃拂袖而去,留着淮南王独自站立在院内,满脸尴尬。这该死的贺栾,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了,竟然丝毫不给自己脸面。对此,淮南王看到贺栾的背影,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常玄理大半夜的如此一闹,整个淮南王府的人都没有休息好,这一睡,便是沉沉睡了过去。而暗夜中院里风浮动,人影闪过,急如闪电。
温幸摒退沉香,打着哈欠坐在烛灯下看着医书,有风来袭,帷幔轻动,温幸放下医书,倒了一杯清茶。
有人依桌而坐,黑袍华贵,金丝滚边,眸子里光华流转,正是常玄理。
温幸轻泯了一口茶水,懒得看他,懒懒道:“怎么,世子爷这回不醉了?”
常玄理眉眼含笑,哪有之前半分醉态!他倚着头打量着温幸的面色,饶有兴味道:“怎么了?生气了?”
温幸撇开眼懒得搭理他,而常玄理却是凑近身赔着笑脸,温声吐气,“这不是形势所逼嘛,非我所愿。”
温幸自是知晓的,并且在这种时刻再去计较这些,也是太不识大体了。温幸抬眸,面色有些郑重,问道:
“怎么样,你那里可有什么收获?”
说到正事,常玄理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眸中跃动着暗芒,沉声道:“淮南王这老贼,不愧是在淮南盘踞多年,什么都逃不开他的眼。”
“怎么?你还逃不出他的监视?”温幸挑眉,故意刺激道。
“你说呢?”常玄理凑的更近,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温幸头一偏,颇有些无措。而常玄理也没有更过分,坐直了身子,接着道:
“我拿到了他贿赂勾结的官员与商贾的具体名单,而记载着这些直接证据的账簿在淮南王手中,到时候一锅端了,为了保险起见,淮南王手中的账簿需要你拿到。”
“嗯,我想办法。”温幸点了点头,眸子幽深。
“还有,被淮南王赶出城的灾民们的去处我去过一趟,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等着我们查案了,动作要抓紧。”
“嗯,我知道了。”温幸颦眉,眉眼间有些疲惫。常玄理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认真道:
“明日里我便要离开这里,你切记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暗卫。若是账簿拿不到,别勉强,我们有名单,拿口供就好。”
看见常玄理深邃的眸子里尽是担忧,温幸心头一暖,被幸福充溢得满满的。她自然是知道这份账簿对指针淮南王结党营私有多重要,如果一个一个去拿口供,必然会打草惊蛇。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不一定能走出这淮南地界。
而常玄理却并不说这份账簿有多重要,而是让温幸以己为重,其中深意温幸自知。也未挣脱常玄理的手,温幸点了点头,“我会见机行事的。”
得到温幸的肯定答复,常玄理才放下心来,趁着夜色离开了温幸的房间。夜凉如水,更是衬得温幸眼底一片冰凉。
翌日,天色灰蒙,太阳被层层的乌云掩盖,见不到影子。常玄理早早又出了门,因为前一日的醉酒闹了笑话,他拂袖而去,并言不再回府。淮南王劝不住,也任由他去闹了。
温幸推开门,颇有些疲倦,沉香打来清水伺候好她洗漱后,她端着那自制的药膏走出了房,来到淮南王妃的主院“凝香园”。
“奴婢参见圣女大人。”凝香园里的丫鬟恭敬行礼,而温幸也并不高傲,淡声道:“温幸携药前来为王妃调理身子,不知王妃可有起床?”
“回圣女大人的话,王妃娘娘已经起了,这会儿正在花厅赏花呢,奴婢这就为您去禀报一番。”
“那便有劳了。”温幸点了点头,声音清雅,如沐清风,让人平添几分好感。丫鬟来去的很快,温幸并未久等,她便已然走了出来,恭请道:
“王妃娘娘在里面等候,圣女大人请。”
温幸抬步走进院里,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花厅,王妃贺栾正在赏花。看向贺栾的那一眼,温幸清晰的捕捉到了贺栾眸子里的那一丝焦急与期盼,显然是对她口中的药膏极为好奇。
温幸垂眸,掩住眸中的哂笑,还未开口说什么,王妃便先行开口,指了指花厅中央摆放的檀木桌椅,眉眼含笑:“既是自家姐妹,那温幸妹妹便不用客套了,过来做吧。”
温幸不禁摇头失笑,这贺栾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明知道她王妃的身份比自己第一级,倒是很快带过,抹去礼节。而且那一声一家姐妹,也亏她说的出口。以她的年纪,做温幸的母亲都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