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舅被抓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李国舅在朝中人脉很广,现在被捕后,和他往来密切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被牵扯进来。
“行了,你放宽心吧,如果出事,我一定在父皇面前保你一本。”项隆睿摆了摆手,打发了眼前的小官。自从李国舅被抓的消息散布开后,一早上就有四五个官员到他府上求情自保。他也乐的接收这波人,一可以扩充自己的实力,二银子也没少收。所以今天他的心情也非常不错。挥挥手喊过管家问道:“还有没有要来求情的?”
管家还没回话,太子妃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都给我出去!”她一进门,就把所有下人都给打发出去。“爱妃,怎么了?一脸焦躁的样子?你可知道,今天真的是黄道吉日,李国舅被抓的消息一传开,一大早我已经收了三万两银子了,还拉拢了三个三品以上的官员到我麾下。以前我老瞧不起这小子,可今天我真要好好谢谢他,牺牲他一个,幸福我一家,哈哈哈哈!”可太子妃却没有跟着笑,反而面色凝重的坐到太子身旁,说道:“殿下,李国舅这件事……可能对我们也有影响。”听完项隆睿就是一愣,问道:“我和李国舅素无往来,而且自从他姐姐和母妃争宠失败后我们两家可以算势同水火,怎么会影响到我?”
“殿下有所不知。”太子妃懊恼的说道:“当年为了和魏王、赵王争太子之位,需要笼络朝中重臣。有些大臣喜好女色,但太子您也知道,我大楚法律严禁朝臣进出风月场所。所以这种时候就要拜托李国舅,他借着国舅的身份,在府中暗中蓄养暗娼,然后邀请大臣入府寻欢。如果李国舅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对太子您大大不利!”
“你!这件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李国舅又为何要帮我?他的姐姐和母妃明明有夺宠之仇!”
“李国舅他们家本身没有什么根基,吴妃失宠后很容易被人欺负,急需一个靠山,所以母妃暗自和他们联手,许诺保住他们的地位,但需要他们办一些不方便太子您出手的事情。同时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万一事情暴露不会牵涉到您,这件事情也没有告诉您。平时在朝中,李国舅也尽量避免和您有过多接触,以免引人怀疑。”
“你们!唉!”太子的好心情已经被这个消息彻底破坏。“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个李国舅据说是贩卖私盐和妇女被抓,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一次是秦王亲自出马,难保没有隐情,我只能保他不死,但是要是再为他说情,搞不好会引火上身。之前和项隆景已经斗的两败俱伤,我好不容易把他压了下去,现在要是再和秦王起纷争,岂不是让项隆景渔翁得利?”
“殿下。”太子妃微微一笑,说道:“妾身可没有说过要让殿下救他,这个色无常不只是好色,还奸猾诡诈得狠。现在他深陷囹圄,谁知道他会拿什么要挟我们。所以让他开不了口才是上策。”项隆睿听完爱妃的话,刚才还紧锁的眉头一扬,会意的笑了。
大理寺的监牢不像其他地方,修在地下。从下往上分为天地人三等,人字号的房一般关押普通百姓,地字号关押朝廷官员和外戚,天字号则关押皇室宗亲。李国舅是外戚,所以被关押在地下二层的人字号里面。囚室并不大,人躺下去腿都没法伸直。四周的墙壁都是用一尺来长的条石一层层堆砌而成,因为在地下,潮气散不出去,墙壁上常年挂着湿漉漉的水珠。地上铺的麦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更换,已经腐烂发黑,透出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道。不过和角落里那只不知多少年没有清洗过的马桶比起来,这味道可以算得上芳香扑鼻。整层监牢只靠着门口的两只火把照出一点光,在远离门口的最深处的监牢,则永远处于黑暗之中。
李国舅蜷缩在囚室一角,尽量远离那只马桶。他的鼻子到现在还是火辣辣的疼。那是他刚进来时要求狱卒把马桶换掉所得到的奖赏。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声,以免惹怒了狱卒把他换到最远的牢房中。
贩卖私盐和拐卖妇女虽然是重罪,但是不至于掉脑袋。再加上他国舅的身份,最多也就是个抄家流放。还有太子这层关系,只要太子帮忙说情,也许流放都判不了。唯一的风险就是那个管家,要是他熬不住刑给招了,那就麻烦了。可他现在身处囹圄,也没法和别人通个气。整层牢房只有两个狱卒把守,听他俩的呼噜声,现在时辰应该已过亥时。李国舅又使劲蜷了蜷身子,以抵御夜晚的寒气,慢慢的睡了过去。
虽然已经夜深,可秦王府的书房仍然灯火通明。四个人围在桌旁,仿佛早已忘记时间的流逝。
“蒋大人审了一天,基本没有进展。私盐和拐卖妇女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李国舅也没有抵赖。可是最关心的里通外国的罪名他却坚决不认。灵飞指正的那个管家和几个仆从坚持说自己是国舅府的下人,蒋大人已经上了大刑,但是那几个人好像身上有功夫,效果不大。”秦王说道。
“我们能不能给李国舅也上刑?他一纨绔子弟,肯定是熬不住的,只要他招了,那几个下人招不招都无所谓。”胡平建议道。
“大楚律规定,除非涉及谋逆,否则皇亲国戚不得用刑。”
“硬的不行,软的怎么样?”玄逸用手指挠了挠耳朵,说道。虽然已经带了很多次,但是他仍然会感觉发痒。灵飞说这是每个人体质不一样,灵飞带着人皮面具就没有这个烦恼,让玄逸很是羡慕。
“软的也试过,只要他招供,我可以在父皇面前保他一条性命,可他毫不在乎。”
“那就把他关在牢里,关个一年半载,看他受不受得了。”化装成书童的灵飞在一旁插话道。玄逸皱了皱眉头,对他这不守规矩的行为表示不满,秦王则是毫不介意,说道:“可能关不了太久了。”
“为什么?”这句话一出,其余三人奇怪的问道。
“因为李国舅被抓涉及皇家颜面,所以下午父皇宣我,太子和赵王进宫,讨论应该如何处理。太子建议从速从快,说李国舅既然已经认罪,就按罪削爵流放,以平息坊间流言。父皇已经答应,过两天可能就有旨意下来。”
“陛下难道不知道李国舅可能里通外国么?就这么轻易的放了?”胡平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
“这事我也说了,可项隆睿说我手上没有实据,而且凭常理也没人会带着拐卖的妇女和私盐往国外运,就算有,无非也就是拐几个女子和私盐送出国,对我国又有何损失呢?。如果因为这个捕风捉影的事情坏了朝廷的颜面,才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太子,会不会和李国舅是一条船上的?”玄逸听完秦王的消息后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玄先生你多虑了。”胡平在一旁笑道。
“为什么不可能?”被胡平这一笑,弄的玄逸有些莫名其妙。
“先生有所不知,当年在越妃进宫之前,后宫最受宠的是李国舅的姐姐吴妃,可越妃进宫后吴妃就渐渐失宠。到现在越妃已经升为贵妃,吴妃却被降为淑妃。两家有夺宠之仇,李国舅又如何会和太子联手。”
“可是…...”玄逸继续说道:“如果说太子和李国舅有仇,为何太子今天要如此维护于他,就算没有里通外国,光私盐和贩卖妇女也够抄家了,太子竟然只建议流放。”
“玄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无论太子和李国舅有没有牵连,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明李国舅为何要送民女和私盐到北辽。否则圣旨一下,再想查就很难了。”等秦王说完,其他三人都没有做声。四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只有烛火印在墙上的影子不时晃动一下。
“既然软的硬的都不行,我倒有个主意。”沉默半晌后,玄逸说道。
李国舅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有人踹了他一脚。他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个揍他的狱卒,一手拿着镣铐,一手拿着钥匙。狱卒见他起来,把镣铐隔着囚室栏杆扔了进来。镣铐上的铁链打在李国舅的腿上,疼的他一咧嘴。可他没有出声。伸手拿起镣铐,拷住自己的手脚。看他拷上后,狱卒拿钥匙打开牢门。
一走上地面,李国舅就深吸一口气,好好的感受了一下新鲜空气中夹杂的甜味。狱卒却毫无感觉,看他站着不走,一巴掌推了上去。
哼,让你嚣张。等老子再次得势后弄死你!李国舅心中暗想。等走到门口,外面停着几辆囚车,里面塞满了已经定罪要转往刑部关押的囚犯。留给李国舅的,却是单独一辆单人囚车,囚车上的草垫也是新换的,干干净净。李国舅心中暗喜,想到:自己还没招供,现在转到刑部肯定是太子的手笔,只是不知道会给自己定个什么罪,如果罪责太重的话就还有必要找时间再提点一下太子。所以,和其他囚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同,李国舅坐在囚车里非常淡定,甚至有一点得意。
大理寺在城南,刑部在城北。所以从大理寺到刑部要经过南集和北集。等路过南集时,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把道路围的水泄不通。逼得引路的衙役拼命的大喊:“不是杀头,散了散了。”这才驱散了部分人群。不过还是有不少闲人挤在路旁看热闹,特别是李国舅,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目标。因为他的国舅身份,所以关押时并没有给他换上囚服,虽然几天监牢生活让他的衣服变得肮脏不堪,但是仍然无法掩盖衣服华丽的面料和精细的做工。寻常百姓一看就知道他并非普通囚徒。
“有钱人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现在还不是一样被抓了起来,看你再嚣张啊!”人群里不知道谁吼出这一嗓子,一下激起了围观人群的仇富心里。本来在京城,遍地是富商和高管,经常会出现欺压百姓的事情。现在突然看见一个有钱人家公子被抓,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平时的怨气撒在李国舅身上。一时间,烂菜叶子,臭鸡蛋,烂番茄等纷纷向他飞来。这时李国舅没有了之前的淡定,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尽力在狭小的囚车里躲避。“哎呦,我操!谁他妈的扔的臭鸡蛋。”“谁扔的烂番茄!”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咒骂。不过他应该感到庆幸,关在牢里几天没有梳洗,一脸的泥泞让大家看不清他的面貌。如果大家知道车里关的是恶名远扬的色无常,估计他没法活着走完这段路。
灵飞一身小厮的打扮,混在人群中一路跟着囚车。他右手握着一只镔铁袖镖,镖身在阳光照射下透出一股淡蓝色,那是涂上乌头碱后的结果。要致伤,但不能致命,这是玄逸给他的要求。为此他昨晚通宵未眠,就为了调配乌头碱的用量。要让李国舅感受到致命的威胁,又不能真的弄死他,这样他才会招供。这是他们定下的计策。为此,今天这条押运路线也是特意安排的,穿过两大市集,就是为了让百姓围观,方便灵飞下手。可囚车快走出南集,灵飞也没找到好的机会下手。围观人群太多他无法接近,这一镖必须要打在胸口附近,才能让李国舅感觉到有人真的想杀他。可是他在囚车里缩成一团,再加上囚车不停晃动,要想从牢笼缝中打中非常困难。
终于,囚车快走到南集的出口,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集市出口附近没有多少摊贩,只有五个农民在地上摆着一些自家种的果蔬。灵飞终于等到机会接近囚车,正打算动手的时候,他扫了一眼那几个农民。这一眼看过去,眼光就没有再离开。那几个农民不像其他商贩不停的吆喝生意,反而不是带着草帽就是带着斗笠,脑袋埋的低低的,看不清楚模样。面前摆放的蔬菜也都是随意摊在地上,并没有摆放整齐。而且其中一个人的手白白净净,根本不像是常年劳作的农民的手。
灵飞心里一惊,看来不止他们一路人盯着人李国舅。他赶紧往人群里挤了挤,注意力从李国舅转到那几个农户身上。等囚车行驶过那几个农户时,围着囚车的人群已经散去,李国舅爬起身来开始清理身上散落的鸡蛋壳和烂菜叶子。这时,那几个农户全都抬起头来,伸手从地摊下抄出一把把钢刀,冲了过来。囚车旁押运的衙役还来不及反应,脑袋就和身子分了家。车队前后押运的城防营兵丁听到骚乱,纷纷围了过来。不过由于这些兵丁常年疏于训练,再加上地势狭隘施展不开,四十个兵丁被四个刺客挡了下来。第五个刺客则抓住机会,跃上囚车,提刀刺向李国舅。李国舅此时被眼前的变故瞎的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钢刀刺向自己的胸前。灵飞见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许多。右手手腕一抖,将那只本来为李国舅准备的袖镖甩了出去。那刺客眼见就要得手,突然感觉右手手臂一麻,钢刀险些坠地。不过刀头还是刺破了李国舅左肩的皮肉,血一下就顺着刀口流了下来。刺客一咬牙,屏气凝神想再补一刀,却发现手臂一阵酸麻用不上劲,这才知道镖上带毒。刺客右手一松,把刀把换到左手,就想接着刺杀李国舅。
肩上一痛,让李国舅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看见刺客想换手继续杀他。他也顾不得许多,伸出右手抓住刀背,两人便僵持起来。李国舅本身练过功夫,力气不小,刺客又中了毒镖使不上劲,二人一时半会没有分出输赢。囚车旁阻拦巡防营的四名刺客一看刺杀没有得手,手腕一甩刀花逼退官兵,扭身窜上囚车,四把钢刀直奔李国舅而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飞出几个黑影,打在几名刺客的面门之上,他们眼前一黑,就从囚车上摔了下来。却原来是灵飞看见事态紧急,从身旁的菜摊上抄起几个土豆,扔了出去。土豆虽然打不伤人,但是一个土豆小半斤重,刺客脑袋上挨了一下却也头晕眼花。等刺客转醒过来,自己的钢刀已经撒手,城防营兵士手里的钢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几名刺客眼见大势已去,一咬牙,嘴里便吐出白沫,不一会儿两眼一翻,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