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柏涛接过丹药后,表情有些惊疑不定。
金氏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知道的。当初宁长天被放逐西府,除了宁家家主的意思,更少不了金氏在背后的推波助澜!这二夫人竟然会送给宁长天这种在宁府都求之不易的丹药,真是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宁柏涛细细打量着丹药,同时又把它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片刻,只见他皱着眉头说道:“从色泽和气味上看确实像通玄丹,只是我记得通玄丹通体圆白,润泽而无杂色。可这颗丹药为何会有两道很淡的斑纹?难道是炼药师炼药时火候把控不够?还是……”
“因为那根本不是通玄丹,而是蚀心丸!”
就在宁柏涛沉思之际,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只见,从左边的暗堂里走出一名宫装美妇,看模样不过中年,肤色也保养得极好。头上挽着随云髻,插着一个赤金垂珠簪,耳上也是两挂翡翠滴珠环。
“二婶!”宁长天见到这人,叫喊了一声。
而旁边的宁柏涛则是有些出乎意料地问道:“玉兰,你怎么出来了?你之前不是说……”
“不错,我是不想出来!恐见了长天又会想起我那亡故的姐姐!”宁长天的二婶沈玉兰突然打断了宁柏涛的话,并快步走到宁长天跟前,从香罗翠袖中伸出那只如柔夷般的玉手,抚摸着宁长天的脸道:“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被人摸了脸,宁长天原本心生抗拒,自己一个修行几千年的武者何时受过这般待遇!可他看到面前之人已红了眼,对他的真情流露更是无法言表,便自然而然地收起了心里的诸多抵触。
这时候,宁长天不禁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些羡慕了。虽未曾见到他那个便宜父亲,可无论是十几岁的宁倩儿还是宁柏涛夫妇,宁长天都从他们那里感受到了浓浓的关切之意。这是他前世极少能得到的。
前世的他,几乎半生都在复仇中度过。所以遇见的人,不是视他为恶魔心生胆寒,就是视他为仇寇欲杀之而后快!而后半生,他又为了寻求武道极致,对他人都是漠然置之。即使后来一时兴起收的几个徒弟,也因自己无暇顾及而放养在外。
所以,如今的这些亲人对他表露的情谊,令他在稍稍不适应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本来,我只想远远的看你一眼,因为你毕竟是她的孩子啊!”沈玉兰低喃着,那张抚摸宁长天脸庞的手竟有些颤抖,一滴清泪从她那温玉般的脸上轻轻滑落。
看到二婶这般模样,宁长天也是微微动容。
“好了,玉兰。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别再难受了!”宁柏涛见妻如此,心中也是叹息,不禁出言安慰道。
良久,沈玉兰才收敛了一下情绪,用手把脸上的泪轻轻拭去。
“你方才说的蚀心丸是怎么回事?”宁柏涛问道。
“是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让人追查我姐姐的死因,又怎么会不知道蚀心丸呢?!”沈玉兰看向那颗被宁柏涛捏在手中的丹药,脸上的哀伤渐渐变成了冰冷!
“死因?我母亲不是因病身故的吗?”宁长天有些吃惊道。
可随即他又不禁回想起他身中蚀心毒时的情形:外表与常人无异,只有体内心脉处受损严重。若是这般,恐怕仅凭九品世家的能力是无法查明清楚的,只会当做病故而论!
“那兄嫂她……难道她当初的死和你说的这个蚀心丸有关?!”宁柏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丹药,有些骇然道。
沈玉兰并未立刻答话,她怜惜地望着宁长天,脸上露出些许缅怀之意。
“我与姐姐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当初尚未过门时便不知她得过什么重病。而来到宁府后,我俩亦是经常走动。她若稍有异样,我又岂会不知?”
“所以,一年多前,传出姐姐因病身故的讯息时,我便起了疑心。于是以‘沈家人遗体不容在外’的名义,将她运回了博望沈府,并让我父亲查明死因!”沈玉兰声音渐冷,她在堂前慢慢踱了几步,又接着道:“当年这些事都在暗中进行,博望沈府对外宣称姐姐的遗体已入沈氏陵墓之内,实则却把她的尸体封存入冰库之中。所以,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调查的时候极其小心,进度也相当缓慢。”
“终于,数月前。沈家家主也就是我的父亲请来清玄宫的前辈,让他查验我姐姐的死因,事情才有了眉目!”
“清玄宫?!”宁柏涛有些惊诧地望着他的夫人,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们沈家如何请得动他的?”
这清玄宫乃是南阳国西南一带的霸主,货真价实的六品宗门!宁柏涛深知,从这种宗门里走出来的人实力不仅高深莫测,姿态也极其高贵!像宁家和沈家这样的九品世家,别说请了,怕是连见到都是千难万难!
也难怪宁柏涛会吃惊,请这样的前辈出手,在他看来,凭如今宁府的实力,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沈家的上代家主曾有恩于那位前辈,也正巧他有事来到博望城,所以父亲也就用上了这份人情!”
沈玉兰虽解释得轻描淡写,可不管是宁长天,还是宁柏涛都清楚,这份人情非同小可!
一个出自六品大宗门前辈的人情,足以在日后帮助沈家渡过一切的难关了!
而沈玉兰的父亲能在把这人情说用就用,足以可见他的魄力和对自己女儿的在乎!同时也能想象出,那位沈家家主在这件事情上要承受了多少压力!
“那这位前辈探查出了我母亲的死因了?”宁长天面色阴郁地望着沈玉兰,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了。
“不错!清玄宫的那位前辈施展秘法,发现姐姐心脉皆断。而能造成这种效果的,除了修为奇高的人出手用元气将心脉震断,便只有这种罕见的蚀心丸了!”
沈玉兰的声音愈发清冷,她又接着道:“自那以后,我们沈家并未将此事声张,反倒压了下去。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担心此事牵扯过大,一经暴露会破坏宁、沈两家几十年来的友谊!反倒是我的父亲,找到了那种令我姐姐致死的毒丸并交予我手中,以便在宁府之中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说罢,沈玉兰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并倒出里面的东西,呈现在二人的面前。
宁长天和宁柏涛定眼一看,竟发现这丹药与宁长天拿出的那枚一般无二!
“我也早就看出,那个金氏一直没安好心。所以姐姐死后,我怀疑最深的就是她!只是一直没有证据。如今长天拿出了蚀心丸,所以我敢断定,此事与金氏脱不了干系!”沈玉兰冷声道。
“没想到啊!金氏那贱人果真如此歹毒,竟能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宁柏涛脸色铁青,双眼中喷发着无尽的怒火。
“是啊,可我更没想到的是,她毒害我姐姐后竟不肯善罢甘休,还欲对长天下手!此等毒妇,真是世间罕有!”沈玉涛亦是恨声道,语气中带着刻骨的仇怨!
“这就是家族莫?”宁长天心中有些阴郁,家族里的种种龌龊他前世倒也听说过不少,可如今事情降到自己头上时,才深刻体会到这些东西又岂是能用“龌龊”二字概括全的!
想来那金氏不过是因自己受了委屈就对她头上的大夫人下了杀手;又因宁长天是家族嫡长子,恐以后会对宁长空造成威胁,便又对宁长天起了杀心!
显然,在这种人的眼中,早已容不下异己了!此等心性,当真狠辣!
不过,所幸她目前只能在宁府这种小家族里搅风搅雨,玩弄手段。若是她爬得更高点,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在她手上丧命了。
宁长天这般想着,他近千年来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如此强烈的杀心!
他在等,他要等!
他清楚,自己一旦出手就绝不能给她留下半点喘息的机会!而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