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掀被子,顺手抄起床边的棍子,这是她之前拿来敲核桃用的,现在正顺手。
她蹑手蹑脚的往窗边走,紧张的呼吸都屏住了。
窗子忽然打开,冷风激的顾思一身体一颤,棍子狠狠地向着那个黑影的脑袋敲去。
她的手被抓住,来人跳进来把脸凑到她面前,顾思一不管不顾提膝向前撞去,来人抽出她手中的棍子向后跳了一步,“我是阿宝。”
顾思一扑了个空迅速往门边退,才到半路就听见他委委屈屈的声音,“我上次请你吃了糖糕,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
艹,白霜简派来照看茶楼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顾思一砰砰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回身点起灯,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宝,“你有什么事?”
阿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三叔给你的,要你转交给白霜简。”
顾思一忍住那句就在嘴边的脏话,深吸一口气,问他,“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还省时间。”
阿宝挠头傻笑,“三叔这么说的啊,我听三叔的话。”
顾思一的中指蠢蠢欲动,她拿过那封信,“白霜简要我转告你们,你要和你三叔单独见面。”
阿宝点头,“三叔猜到了,但是他说不见。”
“我何德何能你们这么信任我。”顾思一叹气,“如果你们非要来找我,麻烦以后白天来,好吗?”
“我本来是下午来的,可是有坏人跟着我,我解决他们才来的。”阿宝认真解释。
解决?难道是官府的人?顾思一有些头疼,问他,“什么坏人?”
阿宝摇头,“我都不认识。”
刚开始的怒气退去之后,顾思一现在头脑清醒,心中发寒。强作镇定的对阿宝说,“好了,我明天会把信交给白霜简的,你可以走了。”
阿宝想了想,没有别的事了,“嗯,再见。”
顾思一心里疯狂拒绝,不了不了,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等他没影了,顾思一看着那封信,拿起来想要拆开,又停住了,重新收起来。
好奇心害死猫,咸鱼大法保平安。
她一点都不想看,一点都不,睡觉!
.......
白霜简拿过信,看着顾思一脸上硕大的黑眼圈,笑道,“等此事了,定给顾姑娘一个满意的解释。”
顾思一昨夜在好奇心和求生欲之间艰难抉择完全睡不着,最终还是求生欲获胜。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听得白霜简的话,忙摆手道,“解释就算了,大人快点解决这事,还我们小老百姓一个安稳吧。对了,肖昱不愿意见你。”
白霜简面无表情很快的看完信,借用顾思一账台上的笔墨飞快写了些什么,折好递给顾思一,“还请帮我转交,多谢。”
顾思一把这页纸塞进先前的信封,没什么精神的看着白霜简,“我也不知道阿宝什么时候来找我,可能好几天才送的出去。”
“无妨,麻烦了。”
白霜简走后,顾思一看着这封信,狠下心把它压在最下层,心里告诫自己:少掺和,保平安。
说起来今天怎么现在还没见着阿康,平时早就跟小蜜蜂一般在大堂里穿梭了。大概是家中什么事情绊着了吧。
......
“爷爷,你坚持住,我叫大夫来。”
老人家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阿康的衣角,“我早就......该去了,你们.....三个陪了我这么久,我也知......足了。”
小安趴在床边上,想要去抱爷爷有不敢,乐乐呆呆地看着哥哥和爷爷,懵懵懂懂。
这只手干枯粗糙,血管凸起,满是裂痕,关节已经变了形。阿康眼睛发酸,实在不忍心扯出自己的衣角,他声音哽咽,“爷爷,我很快就回来的。”
老人家艰难地摇了一下头,“我知道......自己的情形,走之前......我想看到你们在一起。”他说完这几句话,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我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孙子,阿康.....小安乐乐,以后......要好好的。”
阿康努力忍住自己的眼泪,“爷爷你会好起来的,我还要赚钱给你买新衣服买肉吃,以后我们顿顿都有白米饭有肉。”
小安忍不住上去抱着爷爷,哭道,“爷爷,等我长大,我给你盖个大房子,最好最向阳的那间你住,我们三个一起孝顺你。”
老人家松开拽着阿康衣角的手,慢慢抬起来摸了摸小安的脸,“好孩子。”又伸出去摸阿康的脸,阿康上前握住爷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忍着抽噎。阿康把一旁哭的鼻涕眼泪一脸的乐乐提了过来,拿袖子粗鲁地抹了几下他的脸,让爷爷也摸了摸他的脸。
老人家曾也有两个可爱的孙子,几年前饥荒的时候都被饿死了,当他看着阿康他们这么小的孩子活不下去,挣扎几番还是把自己的口粮分了出来,他实在看不了小孩子遭这个罪。
他很欣慰,艰难地喘着气,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了,“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的孩子。”老人家眼前已经模糊了,出现了他的儿子孙子的影像,他摸着乐乐的脸蛋,笑的心满意足,“你们都来......陪我了,真好,我们一家人......”
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嘴角还噙着满足的笑容,彷佛他不是在这破旧肮脏的地方离开人世,而是在温暖明亮的屋内,儿孙绕膝,欢声笑语,只是累了小憩一下,等一会,他最喜欢的小孙子就会唤他起来。
阿康终于放声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小安和乐乐脸上早已经是一片水光,眼泪冲刷出一道道痕迹在满是脏泥的脸上显得滑稽又悲戚。
不管他们怎么摇,怎么吵,爷爷也再没有睁开眼睛了。
他们,没有家了。
哭累了,阿康让小安和乐乐不要乱跑,自己跌跌撞撞地冲着清风茶楼去了。
顾思一见到阿康已经是傍晚了,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吓了顾思一一跳,忙跑出来,掌柜的看见他这副样子也担心地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阿康还带着点抽噎,声音沙哑,“爷爷走了。”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跪下,“掌柜的,求你再给我预支点钱,我不想爷爷裹着席子就葬了。”
掌柜的有些动容,温柔地把他扶起来,“好,没事,你好好料理你爷爷的后事,哎,我明日去看看。”
阿康眼泪滚了下来,又想要跪下,刘叔眼疾手快拉住他,“别,这几天你先不用来茶楼做事。”
刘叔没过茶楼的账,自己掏了钱给阿康,阿康死死咬着下嘴唇,攥紧银子,对刘叔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跑进茫茫夜色之中。
“苦命孩子啊!”刘叔对着夜色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