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带你出去散散心!”有一天吃早饭的时候,忙得像陀螺一样滴溜溜转的校长助理冯洛明,突然宣布说,“否则你的健康会有问题,君如,我陪你进临江城逛逛吧。”
阳光帅气的冯洛明,是个大块头,总是穿一件白竹布长衫,脸上永远挂着微笑,很讨人喜欢的样子。对于他的提议,夏君如很乐意地接受了。逛过东京和南京的她,本来对逛临江这么小的城市没有兴趣,可是冯洛明那讨人喜欢的样子,让她不想拒绝。
汤校长和保姆汪婶娘,还有赵大勇,也都赞成冯洛明这个不错的提议。
选了一个春光明媚的礼拜天,冯洛明让赵大勇驾了学校的机帆船,三个人一块开向临江城里。
夏君如有一架德国生产的蔡司相机,是她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便携式的,最新产品,价格不菲,是她最心爱的个人物品之一,玩得相当的熟练。幸运的是,她匆匆离开南京的时候,很多该带的东西没有带出来,唯独陪伴她多年善解人意的女仆在收拾行李的纷乱中,把这个相机给她装上了,于是乎她对着美丽的临江古城尽情地一通拍摄。
夏君如的这次“临江游”,竟然写进了许多人的记叙或回忆的文字里面。古城临江在民国初年就创办了《临江日报》,这在全国的地市当中都是领先的。这一天《临江日报》有好几名记者现场采访,又是文字又是拍照。通过报纸强大的传播功能,将将军的女儿之美艳,传播到了南边的长沙、北边的汉口两大城市,甚至更为遥远的地方,以至于为后来军统杀手对她的追踪提供了帮助。
父亲对她“隐居”白沙湾的一番安排,让她尽量别声张的叮嘱,算是前功尽弃了。
那天,当她和冯洛明、赵大勇步过长长的洞庭路时,俨若大仲马笔下的三剑客进了城,吸引了很多的眼球。尤其是夏君如那超凡脱俗的美丽,赚得了数不清的回头率,连聚居于街河口的妓女们,也放下生意站到店门前多看几眼。
许多人不清楚挂在夏君如胸前的那个黑色匣子是什么东西,都在指指点点。那时候临江也有了照相机,但都是三脚架式的,一按快门闪光灯啪地冒起一股白烟,只能在照相馆里使用,不能随身携带着走。
熙攘簇拥的人群,评头品足的议论,让夏君如不知道如何应付。听不懂人们速度极快的方言,她只好像个傻子一样冲着所有的人一通傻笑。从街河口红灯区路过的时候,夏君如发现这里的姑娘特别美,想给她们照些像。
正忙活间,一个名叫爱莲的小妓女,一下子就挤到了夏君如的身边,乘“保镖”们不备,竟伸手在夏君如翘得高高的胸脯上重重地捏了一把。“我的个爷老子耶”,她操一口湖北话惊呼道,“何里(怎么)会有咯样大哟,我一世年(辈子)没看到过啊,嗨呀嘞……”
赵大勇把爱莲的话翻给正在莫名其妙的夏君如。她先是脸红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也学了爱莲的腔调说:“你咯扎妹子真逗,我们做个朋友吧。”
赵大勇连忙摆手,使眼色,意思是一个妓女,不值得理睬。
夏君如笑笑,对赵大勇的阻拦完全不管不顾。她不仅跟爱莲说了很多话,还给她照了不少的像。湖北沔阳人爱莲,才十六岁,生得眉清目秀,十分可人。
突然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妇女从门面里冲出来,拉了爱莲的手就走,一脸惊恐地说:“照什么照像啰,莲妹崽,照多了像,会把你的血吸干的,你晓得啵?”这女人显然是这家名叫丹桂园的妓院里的老鸨子。一身的花绸子衣裳,耳环和戒指加起来怕有半斤重,脸上的脂粉厚得像粉城墙一样。
老鸨子的话和她那副尊容,让夏君如笑得用手捂住了肚子。
在城里味腴酒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大杂烩,珍珠次丸,辣椒炒毛哈鱼。。。。。。地道的湖湘菜,没有江浙的甜味,辣得很,夏君也喜欢。三个人都吃了个肚儿圆。
看看时间还早,冯洛明让赵大勇把船开往湖心里的君山岛。在君山岛上的洞庭庙,夏君如结识了年轻的尼姑妙琦,还有她的师父梵玉住持,她们在一块聊得非常开心。美丽的小尼姑妙琦那洒满山道的清脆笑声,好多天以后都还在夏君如的耳畔回荡。
夏君如庆幸自己这趟出行结识了几个很好的朋友。她想不到的是,这些偶然结识的朋友,会影响到自己未来的人生之路。
逛了一天街,回到白沙湾学校,夏君如一下子似乎是彻底放松了,仿佛回到了秦淮河畔的将军官邸,回到了东京大学的实验室,寂静而刻板的白沙湾校园里,渐渐洋溢起她的歌声笑语,还有体育课上她带着学生奔跑、跳跃的健硕身影。校园因为她而多了许多的生气。
日子像学生们的书本一样,一页一页地向前翻去。
要过大年了。湖里的水,忽然就漫没了宽阔的湖滩,变得有些混浊、泛黄。沿湖的岸柳,一夜之间绽出了清新的芽苞,有的还绽露了极小的一点绿叶,是春天的气息和预告吗?人们的精神一下子爽朗起来。
气温骤升,夏君如脱掉厚重的外套,露出紧身的内衣,年轻而白嫩的脸蛋变得更加红润,像一只饱满的红苹果;突起的胸部和臀部,在略微有些紧束的腰部分割之下,显得曲线分明。
“好看,啧啧,真是好看……”只要有她出现,就有无数双眼睛在她身上逡巡,别说冯洛明这样血气方刚的男人,就连汪婶娘都要用惊叹的眼光,许久地端详。
年轻、率性的“流亡者”夏君如,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人间乐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