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8843700000003

第3章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我的大学时代始于2008年。

这一年手机已经彻底普及,社交网络逐渐进入每个人的生活,北京刚举办完盛大的奥运会,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于此。我在电视里看完了盛大的开幕式,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最终夺得了奥运会金牌榜的头名。一夜之间,每个人眼里都写着自豪。与此同时,金融危机也悄然发生,世界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我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在大学要做的事。

当我决定要来北京时,家中就弥漫着不安又紧张的气氛,父亲早已把我的未来都安排妥当:念一个离家不远的大学,再回到家乡找一个他觉得“挺好”的工作,至于这工作是否适合我,或者我是否喜欢,在他看来都毫无意义。从小到大他就安排好了我的一切,从未跟我商量过,仿佛在他心中这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但这一切都没能改变我要离开家的想法。我必须摆脱掉所有往事,摆脱家庭,摆脱那该死的让我觉得空空落落的情绪,离开家是我当时唯一的选择。

快到北京时,飞机倏然转了个弯,我看到了窗外的蓝天,瞥见了北京林立的高楼。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我心想。

学校在北京的北边,坐落于一个不大不小的大学城里。从大门走进去,首先看到的是并排的柳树,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一座石桥,石桥下是一片人工湖。人工湖里有数十只白色的鸭子,湖面上有一艘老旧的船只,说是从很久以前就停泊在这儿的,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丧失了作为船的功能,眼下变成了鸭子们的巢穴。

岸边是两排桌椅,桌椅特地做成了古旧的铜色,夏日正盛,湖边倒映着柳树的倒影,沿岸的小路又被参天大树的阴影遮盖,因此,这儿成了新生们常走的地方。

教学楼用红砖建造而成,虽说已有数十年的历史,但因为校方管理有方,这红砖看着完全没有“老旧”的感觉。钟楼和食堂则用白砖堆砌而成,跟红色的教学楼相得益彰。

稍显落魄的是我们的宿舍楼,从外边看依然崭新,可楼内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宿舍间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灰尘气味,地板虽然打扫过,但还残留着一些没法清理干净的痕迹。从小在医院长大的我,对这些感到极为不适,到宿舍的第一天晚上便没有忍住大肆整理,又买来消毒液拖地,但依然收效甚微。

作为大一新生,自然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新奇感,就连空气都有所不同,透着勃勃生机。我一个人把校园走了个遍,又逛遍了周边的地方,新生活就在眼前,丰富多彩的新世界就在前方,一切都在按照我所预想的方向走着。

正当我在心里暗自庆幸时,却冷不防地被打回了现实。

我依然找不到人说话,起初找不到原因,后来才明白,我并没有真的变成那种幽默风趣的人,只是梦真让我误以为自己变成了那种人而已。那是属于她的才能,不是我的。

这是更为广阔的世界,人们说话和生活的方式天差地别,话题又五花八门,不是我能够简单跟上的。同时我又极为在乎别人的看法,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再被贴上一个糟糕的标签。所以我极少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者顺着他们的话说。如果说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透露出某种气场,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基本的性格,那么我身上的气场则接近于“无”,是一种透明的气质。

我比想象中更沉默寡言,舍友们总是说着属于他们的话题,上课的时候也都坐在一起,跟其他同学自然而然地说话,朋友圈越来越大。唯有我在原地踏步,越发孤立。

一切开始向反方向飞奔。对于环境的新鲜感退去之后,没过多久,梦真的身影就开始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最初还只是一些虚影,后来慢慢地变成了更加鲜明的存在。

彻底想起她的那天,我正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湖边。

那天阳光特别好,没有什么风,云朵像船只一样浮在天上。我走在湖边的小路上,看着鸭子游来游去。对岸的桌椅边坐满了人,大家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对面走来抱着书的女生,一脸笑容地跟身旁的人说话。那是特别奇妙的一天,路上遇到的所有人竟都是成群结队,身边的一切都热热闹闹。或许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我选择不去在意。总之,在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本该是心情最好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回避不了这样一个事实,每个人好像身边都有人陪伴,只有我一个人戴着耳机走在这条路上。人总是在最不该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想起那个人,如同一种诡异的墨菲定律。

我看向湖里的鸭子,鸭子们都游在一起,只有一只远远地落在后头。或许在鸭子中不存在落单这回事,只有不善言辞的人才会落单,我想。人人都有地方可去,唯独我孤身一人,站起身时,阳光格外刺眼。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荒芜,犹如沙漠一般的荒芜,风吹过来,扬起了一片沙子,沙子敲打在身上产生刺痛。在不远处,有好几条道路,我能看到道路尽头是喧嚣的城市,那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满心期待向道路的那头走去,步伐越来越快,就在那城市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时,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道墙。我跌倒在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撞裂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人被撕裂的痛苦。狂风席卷沙子而来,眼看着我整个人都要被淹没在尘土之中,梦真出现在我的上空,她向我伸出手来,我挣扎着伸过手去,却什么都摸不到。

就在这时我从梦中惊醒,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服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梦境。

我一直以为可以带着梦真前行,带她走向新生活,以为自己有这种力量。或许一切应该反过来,是因为有梦真在身后,我才有了这种力量。所以她离开以后,我便对一切无所适从了。就像是满心期待地坐上开往目的地的列车,下车后才发现自己坐过了站,眼前没有路标,也没有指示牌,风景又是无比陌生,身边的人很快都往前方走去了,而我因为失去了方向感,所以缺乏跨出第一步的勇气。

我在书店找了份兼职,一周工作三个半天。周四和周末,每天的工作从下午两点开始。报酬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在书店工作是相对不需要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在书店里工作的学生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大我两届的学长,叫姜睿,可能是同为学生的原因,他对我很关照,如果没有他,恐怕我很难这么快地适应这份工作。但他看起来过于严肃而自律,我本就话不算多,他也是一样,因此,我们的交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停留在工作上,只是见面会打招呼的程度而已。

一天,我上完课走回宿舍,刚走到宿舍门口,听到他们讨论起我,大意是说我这个人哪里不太正常,不爱跟人交流,性格孤僻,接着又听到有人说“你提他干吗,有什么好提的,多无聊的一个人啊”。这句话不偏不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每个字竟然都无比清晰。即使我自认为是这样的人,可当我听到这些时,却依然觉得神经被刺痛一般。我停下了脚步,在门外徘徊了一段时间,等到他们聊游戏聊得热火朝天时才走进去。

我坐到床上玩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脸。那张脸乏善可陈,走在人群中恐怕都不会让人看第二眼。这种自我认知让我自卑起来,也同时羡慕着那些气场强大的人,羡慕那些可以轻而易举就拥有很多朋友的人,他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我没法去往的世界。

班里有这样的一个人物,叫夏诚。

开学没多久,他就成为同学们口中的话题人物。他一丝不苟的打扮,精心打理的发型,都在当时的男生中很少见。听说他家境富裕,吃喝不愁,又是地道的北京人。但让人们真正注意到他的,还是他那天生的与人的亲近感和轻快幽默的说话方式。他乐于交朋友,也拥有交朋友的能力,每当他来到班级时,坐着的人大多都会围到他身边。他总有很多故事,这时总能听到一阵畅快的笑声。

从女孩们的交谈中得知,他有一个校外的女朋友,两个人在一起很久了。“还真是可惜啊,好看又有钱,如果是单身就好了。”她们这么说道。

我与他没有太多的交集,我当然想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我觉得如果与他成为朋友,就能变成想象中的那种幽默而风趣的自己,就能借此开拓自己的世界。可就像我说的,我对于交朋友的技巧一概不知,又缺乏社交中应有的自信。开学那天有过一次简短的交谈,打过照面,往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如果说班集体是个舞台的话,他就站在舞台的中央,而我只是舞台下最外边的观众而已。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说话。

这是十一月的事。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来上课的人又少了许多,教马哲的老师是个小老头儿,他对课堂的出勤率颇为不满,言语中流露出对我们这代人的无奈。

“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要搁以前,哪有这么多人不来上课的。”

虽然他说着这些话,但我其实很喜欢这位老师。他上课可谓是尽职尽责,即使来上课的人只有一半不到,他也不偷懒。他同时写得一手好字,我对字写得很好的人很难讨厌起来。最重要的是他说这些时的语气,总让我觉得有些寂寞。

所以上他的课,我尽量认真一点儿,即使很难收起心思不想别的事,也还是会尽心尽力地把他的板书都抄下来。正当我记笔记的时候,夏诚坐到了我身边,他邀我一起唱歌,这让我愣了一下,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但让我一直很疑惑的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特意叫上我。

“第二天还有工作。”我推托道。

“第二天的事第二天再说嘛,你一定得来啊。”他说,脸上带着爽朗明亮的笑容。

我无法拒绝,下课后认真选礼物,最后在学校附近的店铺里选了一支钢笔,心想这他总能用得上。

晚上来到约定地点,不见夏诚的身影,整个包间里只坐着一个女孩。我在门口徘徊了会儿,再三确认时间,又回头看了眼包间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才走进了包间。

“你是夏诚的朋友吧?”女孩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嗯,我是他同学。”我说,有点不太适应包间里昏暗的灯光。

“我是他女朋友,我叫安家宁。”她说,“先坐一会儿吧,他一会儿就到。”

坐下后她忙前忙后,又是帮我拿水,又是问我要不要先点歌,还帮夏诚道歉。安家宁化着淡妆,一头长发,穿着显得十分高雅,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声音也不大,整个人给我一种文静又优雅的感觉。但我没有再看她,或许是怕不知道说什么,就低头看起手机。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来,安家宁见我不说话,就主动跟我说起,她今天花了一整天才布置好夏诚的生日派对。

“这些气球我花了两个小时才弄好。”她指着天花板下的气球说。

“你一个人弄的吗?”我问。

“是啊,”她又看向了照片墙,一脸紧张,“不知道夏诚会不会喜欢。”

照片墙上有很多照片,是夏诚跟朋友们的合照。我看到最中间的位置是他俩的合照,看着是按照时间线排列的,最左边的那张照片里他们还穿着校服,安家宁一脸笑意地看着夏诚,那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熟悉,恍惚间我想起了以前也有人这么看着我。我决定不再想下去,转头对安家宁说:“他肯定会喜欢的。”

这时夏诚的朋友都陆陆续续到了,安家宁跟每个人介绍自己,又问大家要喝什么,招呼着大家,看得出来她竭尽全力地想让气氛热闹些。气氛不算太尴尬,但这本身与安家宁无关。人们所说的话题都是关于最近去的好玩的地方之类的,反倒是安家宁的话不多,只是时不时地点头附和上两句。

还好夏诚没有迟到太久,他一出现气氛很快热烈起来,每个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言语里都是今天晚上要不醉不归的意思。我坐到了最边上,在这种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已经习惯不说话。我不安地算着时间,得早点回去,我心想。

没过多久,夏诚就走到我身边,手里端着两个酒杯。

“我以前没怎么喝过酒。”我忙说。

“今天我生日,”他说,“你怎么也得喝一点嘛。”

安家宁走到他身边,关切地提醒他少喝些。夏诚点头说好,亲昵地抱着她,接着便叫上了他的朋友们聚到一起玩游戏。我不擅长喝酒类的游戏,无论是猜拳还是玩骰子都输得一塌糊涂,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只记得喝得很快。几轮游戏结束,我开始兴奋起来。说是兴奋也不太准确,大概是思维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此刻我眼前的景象变得朦胧,不再真切,只是颜色变得鲜明,明明昏暗却恍似色彩斑斓。世界变得无比美好,每个人都很可爱,他们说的话明明我都听不清,却也觉得无比真诚。游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结束了,我却没有放下酒杯,思绪变成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浮。我觉得身体也轻盈起来,忘却了所有烦恼,整个人游离在现实之外,仿佛是凭空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没有重力的世界,踏进这个世界的人都不需要名字,我们一起随处漂流,离身后的真实越来越远。

可再喝多一点儿的时候,我就被突然拉回了现实,像是被引力拉回了地面,剧烈的碰撞使得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就连夏诚都开始有了重影。我用尽最后一丝理智走到了门外的厕所,一阵反胃。我吐光了酒,吐光了胃里的所有东西,吐到眼泪直流,所有快乐的错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也吐不出来时,我想:怎么着也要回到包间里。可即便我自认神志清醒,手脚却好似不是自己的,将将移动了一小步的距离,就立刻瘫倒在地。所有的思维又变得断断续续,对当时的记忆也断断续续,我闭上眼睛,紧锁眉头,抿起嘴唇怕自己再吐,强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这时我感觉到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我费尽力气才勉强睁开双眼。

是一个女孩,她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却看不清她的模样。印象里是她的眼神,我说不清里面是什么,但我觉得她的眼神无比清澈。她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问我怎么样之类的话,因为我记得自己反复说着没事。我终于清醒了些,能站起来了,可走路依然摇摇晃晃。那个女孩一路小心翼翼地陪着我,怕我再摔下去。

夏诚问我去哪里了,我便含糊回应。女孩大概说了一句我喝多了之类的话,夏诚对我说没关系,他在校外租了房,晚点可以住他家。

没再说上几句话,他就被朋友叫去喝酒了,剩下的喝酒游戏我都没有参与。我实在是迈不开腿,几乎是瘫在了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到了十二点,大家唱起生日快乐歌,我也站起来又喝了一杯酒,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坐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睡之前最后的记忆是安家宁拿来切好的蛋糕,我说等会儿再吃。

我醒来时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酒醒了大半,只见夏诚倒在一边,安家宁和那个女孩正唱着歌。女孩看我醒了,问我:“怎么样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没事,醒了。”

“你再喝点儿热水吧。”说着她又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嗯……”我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没耍酒疯吧?”

她扑哧一笑,说:“没有,你睡得可踏实了,你再缓一会儿,我们唱会儿歌。”

我吃了一碗面,头疼缓解了不少,只是胃还有些不舒服。回忆起喝多时的样子,恍惚间有种错觉,那时的我不是我,可喝多时的感觉又真真切切地都还记得,到底哪一个我才是真的我,我自己竟也无法分辨。或许我身上藏着一个我都不认识的自己,而这个自己可以融入周遭的环境,找到属于我的位置。

不知道过了多久,点的歌都唱起了第二轮,我提议送夏诚回去。等我们三个把他扶到楼下时,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四点了。天依然很黑,可街道却灯火通明,街边的一切都比我想象的更热闹,不管是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是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好像现在不该是凌晨四点,而是晚上十二点,热闹的黑夜才刚刚开始。喝过的酒,唱过的歌,明天醒来人们又会再来一次,周而复始。这是一个我之前所不了解的世界,但却觉得有种熟悉感,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它跟我梦里的世界有相似之处,热闹又繁华。

难以置信,我竟然真的身处此境。

走到路边,夏诚依然站不起来,只能坐在马路牙子上。安家宁蹲在他身旁,一会儿拍着他的背,一会儿给他递水。女孩和我站在一旁帮忙打车。

冬天的风比我想象的更冷一些。

“你回哪儿?”我问道,站到风吹来的那一边。

“我和家宁先送你们回去。”女孩说,“别担心,安家宁会把我安顿好的。”

“我已经醒了,先送你回去吧。”看她一副担心的模样,我就沿着马路牙子走了一遍,没想到刚走了三步就滑了一下,差点儿崴脚。这是为什么?我明明脑袋很清醒啊。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没醒吧。”她说。

“真醒了。”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她再等下去,“我送他们回去就好了。”

“哎呀,你真啰唆,你继续说吧,反正我不听。”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她,只见她往前小跳了一步,问我:“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董小满。”

“陈奕洋。”

“好,我记住啦。”

说到这里,她就跑到安家宁那儿,蹲下来问起情况。我也走了过去,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

过了很久才终于等来一辆出租车,司机要了一个离谱的价格,但总算有辆车肯带我们,容不得我们犹豫,董小满把我推进了前座,又和安家宁把夏诚扶进车。我撑着头,看着窗外,看着街景不停倒退,看着街上的人逐渐变少,看着路过的高楼,看着来往的车辆,终于再次找到了那种刚来北京时的感觉,那种身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感觉,空气流动的方式也再次有所不同。陈奕洋啊陈奕洋,你此刻不就在另外一个城市吗?为什么就不能开始新的生活呢?

难道到了一个新的城市,也不代表就此开始了新生活吗?

到夏诚家后,还没等安家宁收拾完客房,我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连她和董小满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记得。一夜无梦,睡得极为踏实,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醒过来的时候一阵恍惚,窗外的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花了一些时间才弄清楚身处何地。看了眼时间,正是下午一点。夏诚已经起床,见我醒了,跟我打招呼。他也一脸宿醉的模样,端着热水满脸写着头疼,手边是一堆礼物袋子,看样子他是刚拆完昨天收到的礼物。我瞥见那些袋子上写的都是我只听说过的品牌,顺着袋子看过去,看到了摆成一排的香水,但没看到我送的钢笔。

“昨天辛苦你了。”他说。

“没有的事,我自己也喝多了,辛苦的是安家宁和董小满两个女生。”

“安家宁怎么回事,怎么让你睡在沙发上?”

“是我自己睡着了。”我说,“再说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嗨,没事儿,怎么这么客气,”夏诚看向我,接着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道,“钢笔很实用,我收起来了。你这个人果然很实在。谢啦。”

我愕然不已,一时间竟不知怎么接这句话。只能转移视线,看到了他家的冰箱上贴着很多便利贴,冰箱旁是两盆绿植,看起来精心修剪过。夏诚看到了我的目光,说:“这些都是家宁打理的,她很细心,还特地去上了园艺课。她说家里得有点绿植才有生活气息,不过我是觉得无所谓。”

他所住的公寓相当气派,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的,沙发足足可以躺下三个人,还有一个小型楼梯通往二楼,二楼居然还放着一台跑步机。但也的确欠缺一些生活气息,所有的东西都规规整整,也没有太多装饰,就像是样板房一般,厨房更像是从未用过一样,冰箱里也只有各种饮料和啤酒,墙壁上挂着硕大的世界地图。

我想我大概流露出了“见到世面了”的那种表情,但他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夏诚喝完水坐到沙发旁,见状我赶紧站起来,收拾摊在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

“我来收拾就好了,”他看了看手表,说,“一点多了,一起出去吃午饭?楼下有家西餐厅还不错。”

“不了。”我推辞道,并解释下午要去书店工作。

“吃个午饭的时间都没有?晚一会儿到也没事的吧。”他说。

“还是尽量准时去吧。”我说。

“好吧,那就改周五晚上,让家宁也叫上董小满,咱们四个人一起。”他没有再坚持,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临走时我听到他说:“昨天玩得开心吧?”虽是疑问句,但语气里没有任何疑问。

他说得对,除去醉酒后的难受,那热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我依稀回忆得起来大家举杯相碰的模样,当然还有那个一直在笑的我自己。

“嗯,只是我太快就喝多了。”

“这还不简单,下次教你不会很快喝多的办法,”他说,“都是一些小技巧,昨天要不是我生日,我也不至于喝醉嘛。”

“好。”

“以后经常出来喝酒,喝酒的时候最热闹,热闹能够让人忘掉烦恼,微醺的时候最开心,适合你这样苦恼的人。”他怎么知道我有苦恼的事?他的表情告诉我这不是随口一说,我在他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锐利。转念一想,我平日里所表现出的一定是苦大仇深的模样,尽管我并没有时刻在想那些困扰的事。或许正是因为他看到了我内心的挣扎,才主动跟我说话吧,除此以外,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解答。

周五吃饭的地方在一个商圈附近,我是第一次去,下地铁后就失去了方向,又不好意思找人问路,所以迟到了一会儿。那是一家颇有派头的西餐厅,在一栋写字楼的顶层,走到门口我有些犹豫,这里人人都穿得很正式,只有我穿着球鞋和土绿色的大衣,显得格格不入。他们所坐的位置在窗边,正看得到北京夜晚繁华的街景。我到时,夏诚正喝着红酒,跟安家宁说话,董小满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老远就跟我挥手。她梳着长发,戴着我说不出名字的帽子,穿着白色的毛衣,她的穿着和打扮看起来极为合身和舒适,花哨的装饰不多,颜色搭配也恰到好处,不会太扎眼又不显得随意。

我刚走到桌前,她就站起来跟我打招呼:“Hello,又见面啦。”

“你好。”我有些局促不安,“上次麻烦你了。”

“噗!”她笑出声来,说,“我就扶了你一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吃饭时得知董小满是安家宁最好的朋友,从初中就认识,现在还是她的大学同学,两人一同在大学城另一边上师范大学。董小满声音很好听,眼睛里充满活力,说话的语气也是这样,言语里有一种我所没有的生命力。她的生动抓住了我,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一会儿。我看着她时她也看到了我,冲我眨了眨眼睛,我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去夹菜。

吃完饭后,董小满跟安家宁说起学校的一门课,夏诚也跟我讨论起学校的事。

“有时候我在想,那些课到底有什么好学的,”夏诚又要了一瓶红酒,边喝边说道,“感觉我以后会用不上,说真的,有些东西除了考试以外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嘛。你说呢?”

他如果不这么问我,我原本是想就这个话题保持沉默的,但现在不得不回答,我想了一会儿说:“可能吧,但多学点儿东西肯定是有用的,将来工作也能派上用场。”

“现在是21世纪,又不是大学毕业了还能包分配工作,”夏诚笑着说,“你看看咱们这个专业,有多少应届生,一年又有多少岗位?这其中的比例可能只有20%吧?”

“嗯。”

“不过我想学的,也没有一所大学可以教我就是了。”他接着说道。

“想学什么?”我好奇地问他。

“为人处世的才能。”夏诚说。

“这么说来的确学不到。”我笑着说。

夏诚也笑了起来:“所以喽,这门课只好自学。”

安家宁和董小满还在说着话,她们把椅子搬到了一起,此刻正交头接耳说着,边说边捂着嘴哈哈大笑,我好奇女生之间会聊什么话题,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夏诚拿起红酒瓶看了眼,给我和他分别倒上了一杯。

“我觉得你肯定得高分。”我说。

“嗯?”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为人处世是一门课的话,你肯定得高分。”

“哈哈哈,借你吉言,我也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你可别觉得我不谦虚。”他笑着说,“我家老头以前经常教导我一句话:‘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人脉是很重要的。”

“这话我爸也跟我说过。”我说,“但交朋友对我来说很难。”

“嗯?”夏诚第一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别人交往,也想不通大家都在想什么。”我想了想说,那瞬间又想起梦真。但说起梦真的情况太复杂,暂且先不说为好。

“想不通大家在想什么?”

“就是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我解释道,“所以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

“这样啊,”夏诚说,那种洞察一切的眼神再次出现了,“这么说吧,我爸以前经常带我去他应酬的场合,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些场合都大同小异,打个比方说,你进门的第一眼就得观察,坐在主位的人是谁一定要记住,坐在他两边的人也很重要,说是吃饭,但其实时间都花在喝酒上了,全桌十几号人都知道今天要哄谁开心。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聚在这里吃饭的理由,一个是为了利益,一个是为了面子,就这么简单。”

“所以其实人们的想法没那么复杂,无非就是想要满足自己各方面的欲望而已。不光是酒局,所有的场合都一样。”

“怪不得你这么能喝酒。”我说。

“哈哈哈,你这个人怎么重点这么奇怪。”夏诚端起酒杯摇晃,笑着说,“不过我能喝酒也不只有这个原因,虚荣心只是其中的一个。”

“那是什么?”我问道。

“人年轻的时候,就该追求刺激、动荡、热闹的生活。喝酒只是其中的一种方式而已。你不觉得每天上课下课这种日子很无聊吗?能认识的人也就那些,学校这地方只会把人一点点磨平,把每个人变成同样的机器。”说到这里看着我说,“所以你以后要常来我的聚会,不要老一个人闷着,一个人闷着有什么好的,只会无聊和郁闷嘛。”

我点头说好,事实上,我也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只有无穷无尽的苦闷而已,这苦闷让我恐惧,像是一个人面对着漆黑一片的大海,随时都可能被吞没一样。我想起了上次喝酒时的微妙感受,那感觉的确可以称得上美妙,而那热闹的场景也的确是我一直所追求的。

我们说着这些的时候,董小满和安家宁还在说着悄悄话。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夏诚提议去下一个地方,我说自己还要回宿舍,再说周六还有工作。夏诚一如既往地没再坚持,安家宁取来了车跟他先离开了,我跟董小满站在路边等车。

在等车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我之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是因为其他人无法在我身上获取什么吗?那梦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我的吗?我不得不想到跟梦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给了我安慰,给了我目标,让我得以度过最难熬的时光,可我又给她留下了什么呢?时过境迁,回顾往事,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一团迷雾中。

耳边传来董小满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回应道。我的困惑说不出口,一来是跟董小满刚认识,说这些未免太奇怪;二来是恐怕要说清楚这些得从小时候开始说起,我既无把握能够说得清楚,也不确定她能否听得进去。像我这般笨拙的人,内心所想的没有办法顺利地变成语言,即使变成了语言只怕也变了味。十分的事我说出来只有三分,到别人的耳朵里可能只剩下一分罢了。

董小满见我想事情想得出神,说:“怎么刚说完一句话就又发呆了?说起来咱们第一次打照面还是在厕所呢。你不知道,我在外面敲门敲了多久哦,后来发现门没锁,一开门看到你醉倒在地上,吓了我一跳。”

“如果可以,我也想换一个认识的方式。”我摸摸头说。

“那好,就当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小满伸出手,认真地说,“你好,我叫董小满,初次见面,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你好,我叫陈奕洋,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去。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整个学校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声响,我视线所及范围内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走着。我看着宿舍的光亮,突然想起自从梦真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么多话。回到宿舍后,我翻了翻手机,一条信息都没有。

当安静再次袭来的时候,那种被大海包围的感觉也如约而至。明明北京的空气就是无比干燥,我却仿佛还活在故乡的那个小镇,恍惚间竟然有下雨的声音。当然没有下雨,是我的脑袋出现了问题。经历了热闹之后,我再也受不了孤身一人,可现下毕竟无处可去,我的思绪也越来越乱。最终所有的思绪都涌向梦真,像是所有的小溪都奔向大海。我想起一起走过的街道,想起她的长发,想起她的侧脸,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在音像店的第一次见面。慢慢地画面开始失去焦点,身后的街景模糊不清,音像店变成虚影,就连梦真的模样也在变模糊。最后梦真也消失了,所有的回忆画面变成了一片迷雾。

当整栋楼的灯熄灭之后,我久久不能入睡。

宿舍里的黑夜暗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光亮,我在黑夜中睁开眼,跟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区别。午夜之后的时间太过于漫长,长得足够让我的思绪无边无际地四处闲逛。我想到了安家宁和夏诚,不由得想象着如果梦真此刻在我身边会是什么情形。如果此时此刻梦真还在身边,我的生活就不至于如此单调了。我们会在新世界里一同前行,身旁拥有彼此的陪伴,不会存在什么不安,也不会存在迷茫。可是梦真已经不在这里,我甚至不知道她身在何处。曾经的憧憬和向往失去了意义,通往那个世界的大门随着她的离开就已经关闭了。

我在脑海中想象着下雨的声音,想象着雨水打在玻璃上,打在草地上,可就连下雨的声音我都想象不出来了。脑海中所有的雨都落进了包围我的海里,遥远而又无声无息。

同类推荐
  • 隐隐作痛

    隐隐作痛

    青年马光有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特性,他想要塑造的是一个不被同化的自我。他因读书而改变命运,也因读书而产生思索。这个因知识而鲜活的自由灵魂,在现实的桎梏中一次次挣扎与突围,附着其间的是爱情的迷惘和理想的崩塌。与世界抗衡或与世界和解,无疑是一个无解的发问。如何与这个世界和解,是由马光延伸至每一个个体的人生命题。
  • 蒸汽屋

    蒸汽屋

    印度被英国殖民时期,爆发过一次大规模暴动,几百万印度人被血腥屠杀。交战中,莫雷上校与暴动首领那纳·萨伊布各自杀死了对方的亲人,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数年后,莫雷和朋友们一起,准备对北印度做一次长途旅行。他们乘坐一辆全能新型蒸汽列车——即书中称之为“钢铁巨兽”、“人工大象”的“蒸汽屋”出发。一路上他们遭遇到自然界的种种危险,以及以那纳·萨伊布为首的印度兵设下的种种陷阱,但每次都依靠“蒸汽屋”的神奇功能化险为夷。最后,那纳·萨伊布与“蒸汽屋”同归于尽,莫雷上校凯旋而归。本书情节曲折离奇。科幻成分很多,又大量介绍了印度风光,值得一读。不过,作者限于时代,种族歧视的思想贯穿全书,读者当自有判别。
  • 大国烟云

    大国烟云

    长篇历史小说《钢铁三部曲:大国烟云》,以跨地区、跨行业的钢铁煤大型联合企业——“汉冶萍煤铁厂矿联合总公司” 从开端、发展到鼎盛、衰落直至消亡的历史事实为叙事主干,为读者呈现出一幅波澜壮阔的中国近现代社会的历史长卷。
  • 用轻功

    用轻功

    叶勐,河北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芙蓉》等期刊。小说《老正是条狗》入选《2005年短篇小说年选》。《亡命之徒》电影改编。《塞车》被译成英文。《为什么要把小说写得这么好》获2008年度河北十佳优秀作品奖。现为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
  • 商业时期的爱情

    商业时期的爱情

    《商业时期的爱情》是发生在酒店的一个个故事。这是一个商业的时期,漫长又充满诱惑。这是一群有家不回却四处寻找家的人,茫然无助又保留着激情与敬畏。商业时期的爱情难道只有性,只能匆匆忙忙地如快餐一般浮光掠影?就如同生硬的谈判和合同,不再有花前月下的头晕心跳。在诱惑的翅膀来回滑翔的商业时期,还有没有爱情?
热门推荐
  • 太玄战仙

    太玄战仙

    我左手拿着枪,右手用法术,九天三界任我逍遥,太玄混沌以我为尊!来来来,小伙子,我跟你讲,想我当年混迹仙魔妖三界的时候……
  • 王者之游戏人间

    王者之游戏人间

    欢迎来到王者荣耀无限穿越模式随机英雄:李白穿越世界:盗墓笔记当晨觉意识到自己穿越了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盗墓笔记的世界,而穿越的代价是一年的寿命,唯一庆幸的是,他随机到了李白的技能。“一年的寿命,换一个世界的历险,似乎也还不错!”晨觉自语道。也就在他开始无限穿越的同一时间,现实世界的灵气开始复苏……目前已进入世界,盗墓笔记(李白),红海行动(百里守约),西子秘境(妲己),斗罗大陆(明世隐),正在进行富岳秘境(宫本武藏)敬请期待……
  • 法伊纳尔幻想曲

    法伊纳尔幻想曲

    当世界毁灭、天空倾覆之时,命运选中之人将重置世界的旋律。母神在云端为我祝福,众神大声高呼我的名字,从此我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然而在此之前,我应当时刻谨记——“火自地狱来,荣耀由中生。”
  • 灵狐高校异闻

    灵狐高校异闻

    楚灵均——灵幻明灭,善恶交织,孰真孰假?游离生死边界,探秘惊魂世间。他来自隐居南方苏杭的神秘巫师世家,身携灵玉,天生拥有一半巫祖灵徽。幼时父母双亡之后,他就成了家族仅存的继承人,被身为大巫的外婆寄予厚望……机缘巧合之下,他一人来到东华城,进入东华学院学习,原本只想隐瞒身份,当一个普通的高二生,享受普通人单纯的校园生活……可就在平平无奇的某一天,他交往三年的女友,却离奇消失了……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随着女友的消失,楚灵均所希望的普通校园生活,也开始有了超乎寻常的改变……前方祸福未知,冥冥之中,到底会有什么在等待他呢?
  • 遇,见你

    遇,见你

    于千千万万人之中,我遇见了你,也仅遇见了你
  • 谈判沟通攻关秘术

    谈判沟通攻关秘术

    巧借外力打开局面关于借,有人曾说:一切都是可以“借”的,借资金、借人才、借技术、储智慧。这个世界已经准备好一切你所需要的资源,你所要做的仅仅是把它们收集起来并且运用智慧把它们有机地进行组合。
  • 神算帝凰

    神算帝凰

    【1v1/男强女强/轻耽/女主亲妈/】牧灵九,天生就有异能,被一只自称上古神兽的蠢鸟带到了异世,身份牧家三小姐,废柴?痴傻?逗我?封印解除,凤凰初鸣。神女归来。修炼很难?闭眼功夫而已。全系罕见?顺顺便便就是。神兽很稀有?一抓一大把。帝少矜贵?冷漠?生人勿进?不可一世?额!她后面这个跟屁虫应该是假的。~【此文慢热类!一个奇幻的修灵世界】
  • 今天抱紧大佬大腿了吗

    今天抱紧大佬大腿了吗

    【1v1菜鸟×大佬的狗腿日常】某渣写手拖更打游戏,没想到竟穿越到了游戏里。 绑定了一个叫【不上王牌就会死】的系统,必须要修到王牌才能重返现实。 写手文渣游戏菜,欲哭无泪,决定抱紧大佬的大腿。 “滴,目标直线距离超过三百米,成盒警告——” 某人拿起对讲机,面无表情: “回来。” 渣写手屁颠屁颠跑回来: “大佬要ak吗?” “不要。” “大佬要98k吗?” “不要。” 写手一屁股坐在地上蔫了:“那你要什么啊......” “要你活着。” 看人怂话还多的菜鸟选手,一路开挂,奔向王牌。
  • 浮华录

    浮华录

    九万年的某一天,适逢九重天时任天君的寿诞,普天同庆,六界共喜,众神齐到天宫为天君庆贺。佛祖也送来了他的贺礼——几千万年难见的三蒂佛莲。天君为表敬意,派亲信,自己的亲侄女文昌宫的司运元君寇沅与天宫大将衡幼将军一同看守三蒂佛莲。谁知,一阵妖风吹过,三蒂佛莲失踪,下落不明。天君大怒,大殿之上,众神指认寇沅偷盗了三蒂佛莲,寇沅无助,唯独衡幼将军一人为她作证,言语之间,冒犯了诸神,因此被天君罚下天宫,贬下凡间,抹去记忆,永世历劫。而寇沅则罚下天宫,寻找三蒂佛莲的下落,以及寻找偷盗的贼人......寻找的过程中,寇沅开了一间小店,名叫灵铺,一边开着小铺子,一边寻找着......
  • 末日勤仙

    末日勤仙

    “轰隆隆”一阵雷声传来。看样子今天又要下雨。成文紧了紧身上的兽皮。这里面可是装的保命的口粮。希望这次雨能早点停!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成文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