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个小时,清除夜结束。
安追将两个袋子放到了那辆超跑副座上,然后关上车门,和吕悦相视一笑,告别后上了另一辆车上。
坐到座位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样疯狂的清除夜,恐怕他余生不会再有了。
那个年轻亚裔,神秘的他展现了超凡的能力,行事肆无忌惮,带着他做了很多了不起的大事。
但他隐隐还是有些失望。
他以为,他这个被裹挟来的路人,会在一晚上的配合和通力合作中,分得一些小的收获。
可是并没有,并没有。他只有身下的这一辆奔驰车。
可是有什么用吗?他没有手续,不是这辆汽车的合法拥有者。在清除夜他搞到了这辆车,手段不合法但被赦免无罪。
然而在清除夜后,车主随时可以将这辆车收回。
他还是一无所获。
耳边跑车发动机令人血脉贲张的轰鸣响起,他看去,那辆红色法拉利在新主人的操控下化为一道虹光,绝尘而去。
他驾着车从停车场的车道上消失了。
安追整理好精神,发动了车子。他的驾驶并不熟练,所以起步时势头太猛,车子猛地往前一突。
“砰!”
安追连忙刹了车。他刚刚听到了了后座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禁回头看去。
后车座位灰色皮革上面有一根布带。他顺着布带的延伸,向下看去。
后车座椅下面,卡着一个旅行袋。
大号黑色旅行袋,刚刚应该是放在座椅上的,在他启动车子时滚落了下来。
安追呼吸有些急促,他认出来了。
这是吕悦抢夺他们枪支时,他们装枪的旅行袋。
峰回路转中,安追并非毫无预感。他此时脑海中已经有了念头,令他如失而复得般惊喜的念头。
一切还未确定,安追跳下了车,落地那一刹那脚有些软。
他走到后车门外,打开门伸手出拿那个旅行袋。有些沉重,里面装着的小的不明单元在摇晃。
他将它放到后车座椅上,深吸一口气,仿佛刮彩票一样紧张决绝中拉开了拉链。
“滋滋~”
金属拉链被迅速推开,露出了里面的物什。
绿花花一片的美钞,被腰部黄色橡皮筋捆好,层层叠叠,静静躺在其中。
……
吕悦开着拉风的跑车,行驶在清晨的街区道路上。
这样的感觉非常爽。清除夜即将结束,道路上空荡荡无人,任他恣意驰骋。
天边已经青亮一片,晨风带着清新的气息,呼啸拂过。
安追的车后座上的那袋钞票,的确是吕悦留下的。
他是个做事很有原则的人。没钱时强抢虽然做起来毫不手软,但有钱后也会想着补救。
更何况安追一晚上跟着他东奔西走,出入危险。被人偷袭时还是他提前为吕悦预警,这些吕悦都记着。
他把安追强掳了过来,不至于让人忙活一晚上,毛都捞不到一根。
在遭遇的战斗中,安追收集的那袋钞票在加长豪车里不幸地化成了灰灰。吕悦为了补偿,这些钱是偷的卡梅洛的战利品。
当时在老太婆办公室里,他站在前面从保险柜里面掏钱,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一部分塞进个人空间。
那些钱,既是他安追的劳务费,也是吕悦买枪的迟来的货款。
吕悦开着车在城市一条条路上转移飞驰,渐渐地与繁华的市中心背道而驰。
时间,也慢慢地走向了终点。
“嗡~嗡~嗡……”
整个城市所有街区路边隐藏的高音喇叭发出了震颤人心的警报声。
吕悦车上的电台在这一瞬间,似乎电波重新接通,开始了播报。
“现在是三月二十二日早晨刚过七点,一年一度的人类清除计划刚刚结束。这里是美国早间新闻节目,来自全国各地的报道。警察、消防员和救护人员纷纷走上街头,帮助昨晚的受害者……”
吕悦伸手调换了电台,传来的变成了轰鸣嘈杂,节奏强烈,与跑车发动机声响相得益彰的动感音乐。
经过一晚上的杀戮,吕悦的精神有些疲累。疲劳驾驶使不得,来点这样的音乐提提神很合适。但吕悦似乎可以任性一把。
他再次换台,终于找到了一家电台,放着纯音乐。
吕悦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舒缓的曲调,空灵的曲风,飘渺的音乐,让他迷醉。
他其实对音乐并不是很敏感。
吕悦的颅脑随着音乐旋律的动荡而轻微晃动,如同缸内摇曳的水草。
吕悦的车越开越远,已经远离了城市,行驶在荒野孤独的公路上。
吕悦眼望处,除了四面红褐岩土和一丛丛灰褐蓬草,只有直直越远越细的黑色道路。
他就这么开着,再也不想停了。
开下去,车内的汽油永不干涸,让他在这条无尽的道路上,行驶到无尽远,行驶到车随着惯性依旧飞驰着,车内却只有一具紧把着方向盘的骷髅。
行驶到世界没有了吕悦这个名字,末世已经结束,吕悦惊醒回归后,有很多打扮奇怪的人簇拥他。
他会看到一个小女孩,笑容明媚,甜美的小脸蛋和惹人怜爱的双眼,都与吕悦的小茹一模一样。她会告诉他,她的祖奶奶叫杨茹吗?
她的祖奶奶会在这些小辈面前谈起一个名字,嘴里吐出“lvyue”这个发音吗?
那时,她的眼神会有追忆吗?会怅然吗?会遗憾吗?
“滴呜~滴呜~呜~”
警笛由远而近,破碎了吕悦的迷梦。
他通过后视镜看去,车后有几辆警车追了上来。
警车上的扩音喇叭开始警告吕悦。
吕悦只听到了“迪亚戈”这个微不足道的名字,就厌烦地将旋钮钮到头,音乐将这些声响全部遮盖。
吕悦空出左手,拿出强化药剂瓶,为自己注射了第三瓶药剂。
效果会衰减如何,不得而知。但吕悦不得不做。生死相搏,毫发定生死。他已经死过两次了。这一次,如果他再倒下,系统穿行将不会开启。
给你一个世界的经历,如果还不能解决之前的死局,干脆放弃吧。
注射过程驾轻就熟,金属银亮罐身从吕悦手中滚落,无声息地陷入车上的毛皮毯中。
黑暗,每次都是黑暗。突破上帝桎梏前,会在你的眼前先蒙上一层黑纱。
第一次是重伤濒死中渐渐失去身体掌控,第二次催生新力、身魂颤栗,第三次不一样了。
吕悦浑身一暖,如同温热的水流在他体内肆意流淌。暖流周转着,不慌不忙,浸润,冲刷,离去,有条不紊。皮肤,脏腑,血液,骨骼,颅脑,无处不在……
这种感觉,伴随着悠扬舒缓的曲调,异常舒适。
吕悦看到前方的蓬草一矮,沙尘卷起。
一架直升飞机,来到了吕悦车子的上空,这是架武装直升机。
身后的警车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开始缓慢逼近,如同欺近的冰冷刀锋。
吕悦手指在方向盘圈上轻点,他细细地想了想。
时间很短。
吕悦猛然一转方向盘,毫无预兆,车子失控地冲出了道路,在荒野石砂中颠簸颤抖。
但是它很快,快到像是一道抖动的虹光,在疯狂激射后狠狠撞上一座土山。
土山被撞开一个口子,黄尘飞扬中,它半岿然不动,半玉石俱焚,拦截住了这道虹光。
半空直升机盘旋,沙尘席卷中,警车如同甲壳虫停在了路边,十几个警察下了车。
他们很小心,平举双手里握着手枪,以标准的射击姿势缓缓靠近这辆车。
车的前身已经撞碎了。警察们只在面目全非的驾驶室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身上穿着西装,似乎是个白人。
他的脑袋上有着恐怖的子弹造成的破坏痕迹,伤口似乎很新,少量暴露的组织还有光泽。
但是没有血流得出来了。土山崩解的沙尘糊了一身,在伤口处混成了令人作呕的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