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足迹孤零零地横斜在黑沙地上,延伸到了邮轮残骸的背面,不知尽头。
安知鱼仿佛能听到那头传来的谈笑声,但很无奈,足迹这头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人之常情,刚刚大家才生死相见,怎么可能现在就能言笑晏晏,携手而归?
但杀人?
安知鱼是万万做不到的,至少现在不能。
正在安知鱼不知所措时,被砸晕的霍华德悠悠醒转。
“怪物......你是什么怪物?!”
霍华德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同伴,发现同伴胸腔已经变形,嘴角还挂着血沫,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用颤抖的手指指向安知鱼,声音沙哑道。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安知鱼督了一眼地上的二人,布莱特被翻转一下也有了醒转的迹象,倒也不慌。
二人的枪械已经被他毁了,而小腿被流弹擦伤的地方,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有了愈合的迹象。
彼得看出了安知鱼的犹豫,立马膝行到安知鱼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放...放过我们吧,我们先走,我们现在就滚,我们到荒岛中心去,绝不脏了您二位的眼。”
安知鱼叹了口气,踢了一脚还在装晕的布莱特:“起来了,你们三个快滚吧。”
瑟万娜听到安知鱼的话,眼中的绝望与悲伤瞬间化作疯狂,状若疯魔扑向倒地的布莱特。
“不!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你们!”
安知鱼连忙抱住瑟万娜,护住彼得三人立刻离开,一边安慰道:“冷静下来,瑟万娜,不要在这荒岛上在横生枝节了,现在先让你安全回家才是正事。”
“横生枝节?”瑟万娜也知道挣扎不过,凝视着安知鱼气极反笑,“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无理取闹?他们想干什么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你说我横生枝节?!”
安知鱼也知道自己用词不当,握着瑟万娜双肩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他们仨没有回去,而只有我们俩回去了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说不清了,我们势必要面临更大的麻烦。”
“况且!”安知鱼眼中满是让人信服的光,“他们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无论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相信我,一定会的。”
瑟万娜一时有些感动,却又想起了什么,轻轻甩掉安知鱼双手:“说不清?现在这样你就说得清吗?”
“你想怎么送他们上法庭?他们意图不轨?然后你赤手空拳从三个持枪的彪形大汉手中救下了我?”
安知鱼闻言一时语塞。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有的选嘛?十九年来的教育决不允许他擅自剥夺别人的生命,但如果放走了这三个人,法律真的能制裁他们吗?
或者说,能在保障他自己权益的情况下,为瑟万娜伸张正义吗?
至于放走的三人会不会乱说......安知鱼保证不了,也保证不了别人会不会信。
太复杂的情况,最终的选择往往都是简单的。
对安知鱼来说,问心无愧便好。
“相信我,我有办法的。”安知鱼笑笑,“走吧,我带你回驻地,再不走天就快黑了。”
瑟万娜也勉强回了一个微笑。她的心中其实已经认定了,这个胆小怕事的华国人,决定让这件事情烂在所有人的肚子里。
黑沙说起来是沙,但却很怪异,一颗颗分开来,就是普通的沙子,而当它们连起来,却更像一团泥,不对,之前说过,更像一团腐烂的肉。
瑟万娜等人来时踏过的脚印,此时就像烂肉上的纹身一样,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也幸得如此,二人并不怕找不到去往搜救队驻地的路。
脚印婉转,二人就跟着辗转在茫茫的黑沙地中。
待到照在脚印上的夕阳,完全转变成了月光时,二人终于在礁石堆中看见了不远处的营地。
“不对!”
正此时,安知鱼忽然停下了脚步。
瑟万娜转身,好奇地看着安知鱼:“怎么了?你不是想快点回去、不要横生枝节吗?停下干嘛?”
“彼得他们走在我们前面,他们来时四人,去时三人,就应该有七行脚印。”
瑟万娜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我以为你说什么呢,那个布莱特被你打成了重伤,是被背着走的,当然就会少了一组脚印呗。”
“那你数数。”
“1、 2......”瑟万娜当即低头,认真地分辨起地下斑驳的脚印来。
“怎么会......为什么只有四组?他们、他们没有回来吗?还是他们半道休息了?为什么我们没有碰到他们?”
安知鱼摇了摇头:“小心一点,这岛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和军队汇合再说。”
瑟万娜连忙点头,紧了紧衣裳,连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营地此时距离安知鱼二人不过只有几分钟脚程了,其中的设施还算齐全,发电机、帐篷、照明、甚至是热食应有尽有。
但安知鱼二人此时却是享受不到了。
“只有你们两个回来了?”一名魁梧的巡守士兵架着枪拦住了二人,顺带对着胸前的对讲机低声说了两句,“我们的两个队员为什么没和你们一起?”
守卫的问询确定了安知鱼的猜想:那三个人真的没有回来,就那样,在那条脚印小道上凭空消失了。
“我们一直就没有一起,我们又遇到了流沙,路上走散了。”
此时,一名军官模样的中年人在几个卫兵陪同下来到了营地入口处,听见安知鱼所言,怒道:“胡说!荒岛上的这个地质怎么可能有什么流沙?现在我以谋杀联邦士兵、谋杀联邦公民的名义起诉你们,把他俩铐上!”
安知鱼眉头紧皱:“放开!你们有什么权利逮捕我?别说我什么都没做,即使是我把他们杀了,你们也无权干什么!”
“呵。”中年军官一声狞笑,当即给了安知鱼一个耳光,“老子又不懂法,要是找不到我的人,你就给他们陪葬去。”
说着军官回头吩咐道:“把他俩关到我帐篷里,然后分两只小队,去找找彼得先生。”
彼得先生?呵......安知鱼略微明白了事情的原因,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啊。
正当安知鱼犹豫着如何脱身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用找了,我回来了。”
安知鱼闻声回头,彼得一人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他身后,连他被嬴勾之血加强过的听觉都未曾发现。
不,不止一人,跟在彼得身后的,还有那个船长!
不是雕塑,而是活生生的‘威廉·金’!
“哼。”中年军官见到来人却是一脸不善,“彼得先生,你爸交代要把你安全带回去,那就请你乖乖地待在营地不要乱跑。我们没有多余的工夫照顾你。对了,这位是谁?那两个跟着你的士兵呢?”
“呵呵呵呵呵.....”彼得突然身体后仰,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并且越笑越响,笑到连背都要贴在了地上,“哈哈哈哈哈.....”
“我终于从地狱回来了。”
“你问那两个废物?当然是被我留在地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