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先生他没有说话,明明是笑着的,但周身却散发着迫人的威严。从进门的时候开始,他就收起在许老夫人和许流年面前流露出来的真性情。作为一个当家人,在外头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的,不然怎么震住那帮虎视眈眈之徒呢。
若在他面前的不是云洛,而是其他的小孩子,只怕早就已经被吓哭了。
许老先生看着云洛,先前来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可就在她说出“还有什么比失去亲人更痛的东西么?“的时候,让他对眼前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多了一份韧性的认知。
许老夫人站起身来,对许流年说:“孙子啊,待会儿吩咐下去把后院的药房打扫一下,过几天要用。“
接着对云洛说:“你在这好好休息。药材准备好了,我就让人来带你过去。“
云洛看着许老夫人点了点头。
“小洛,你放心吧!奶奶说能帮你治好,那肯定是能帮你治好的。当年我奶奶可是这京城里和鬼医齐名的毒医呢,就没有救不回来的人。“许流年对于自家奶奶的医术可是深信不疑的。
“好了,你就别吹咯。但过去几十年了。”许老夫人听着自家孙子夸起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洛,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让人把后院整理出来。”许流年说。
“你和老头子先回去,我和这孩子说说话。”许老夫人看着许流年和许老先生说道。
许流年和许老先生不疑有他,都朝门外走了出去。
“奶奶,你可得快点准备好啊!”许流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再次和许老夫人说了一遍,深怕她忘记似的。
“你奶奶说的话,什么时候忘记过。”许老夫人伸手宠溺地在许流年的头上敲了一下。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的,自家奶奶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会轻易地去救人。一是因为她擅长的是毒,在外人看来有些恐怖。二是有什么非救不可的原因。
而许家经营的偌大的药行业,几乎也都不涉及任何毒,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讲毒术用到正道上的。
但是许老夫人她坚守着医和毒的底线,这也是为什么京城的人都知道许家擅长用毒治人,却还是能放心地在许家的产业里,用着相关的药产品。更何况,许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还是国家保密局的成员,和国家政要也是有着紧密的联系,也让外人始终对许老夫人保持着尊敬。
经商的,想方设法讨好那些做官的;做官的,鄙视那些经商的,同时又喜欢他们向自己抛来的金钱枝。
许老夫人看着他两走了之后,看着云洛说:“云洛是么?以后我这老婆子就和流年一样,叫你小洛吧。“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奶奶和孙子都喜欢这么叫。
“你的事情我都听流年讲了。孩子,我知道你心里痛和你想给自己的家人报仇。但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先让自己变强起来。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去找回自己母亲的骨灰坛?只身一人去吗?那些人能把做出挖人坟墓,把你扔下悬崖,你能指望他们还有人性吗?“许老夫人一句一句地把血淋淋的事实剖析在云洛的面前。
这些事情,云洛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呢。从洪阳县小山村里回来的那个时候开始,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回母亲的骨灰坛、替小云阳报仇。可当她看到自己连出个门,还要靠着轮椅的时候,她无数次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希望它可以好起来。她不能当个残废,她还要去报仇啊,她怎么可以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啊。
云洛没有说话,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无能。
“我可以帮你!“
刚见面时,许老夫人说这句话,是因为云洛晕倒多日不醒,想激起她求生的意志和对这个孩子遭遇的怜悯。而当她知道云洛是异变血的时候,许老夫人想,她又多了一个帮云洛的理由。
“为什么?“云洛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但是眼睛炯炯有神的老人家。如果说陈姨和村长对她杀人灭口,是为了遮掩人性的肮脏的话;那么朱源和云凤卿把她骗走,把小云阳卖给别人猥亵,就是在仅存不多的亲情里面插了一把刀,将这亲情都在她心中击碎了。
亲情尚且不可以信任,更何况只是见了几面的人呢。云洛知道她已经不信任任何人,也对人树起了戒备。如果说晕迷时听到的“我帮你”是黑暗时的救赎,那么现在的这句“我帮你”,则是让她清醒地认知道,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是无缘由的。
许老夫人看出了此时云洛的戒备,也知道任何人在经历了云洛这样的遭遇之后,都难免会对人心存戒备。
为让这女孩子安心,许老夫人开口说:“你的血液很特殊。你提供血液给我,我帮你变强。“许老夫人给云洛找了一个可以让她自己接受,也可以让云洛接受的原因。
“好!“云洛毫不犹豫地说。
“你不问问为什么你的血液特殊吗?“许老夫人原本以为云洛会追问为什么她的血液特殊,结果没想到云洛一问也没问,就直接答应了下来,也是有点意外。
“身体发肤,本来就是受之父母。如果可以替家人报仇,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云洛望着窗外被雪花包裹着的树枝,在这冰天雪地里,树叶全部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好,我这就去准备药材。“
许老先生和许流年走了,许老夫人现在也走了。
云洛这才悄悄地放开了在被子下紧握成拳头的手。失去亲人的疼痛和在心头蔓延开来的恨意,已经快让她差点不能呼吸了。她曾说过只要她还活着,必定让他们血债血偿。为她的母亲,为那代表着阳光的小云阳。
不会再有人唤她“阿箩”,也不会再有阳光了。云洛在这个时候,彻底地把自己封闭了起来,高高地筑起了一道围墙,陷入了黑暗。从此以后,她只为复仇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