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那中年人不但没有趁机逃脱,反而一脸凶相的又冲上来,与宋嶙峋缠斗在一起。
“好!打得好!”旁边围观的看客中传来阵阵叫好声,这架打得可比之前那虎头蛇尾的两场热闹多了。
周边看客看得舒爽,宋嶙峋却是心中有些郁闷。这中年人虽然气势凶狠,但也奈何不了自己。问题是现在应该如何收场?自己要擒下他自是轻松,但这中年人可是有八成的概率不是偷盗秘籍之人啊,若是擒下他明了一切,陈馈八这身伤可没办法拿去金刚门交换“人情”。
宋嶙峋一发狠,寻了破绽,手中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次对准的方向是客栈正门。
中年人被击飞,撞向正门的人群。宋嶙峋在掌上附了柔劲,这一掌对中年人伤势不大,却会以“隔山打牛”之法震退门边围拢的看客,正好为中年人逃脱清出一条通道。
宋嶙峋正准备看那中年人是否会如期脱身,却不料眼前忽然袭来三团黑影。暗器?宋嶙峋收回原本要去格挡的手臂,一个翻身避开。这年头暗器手法早已失传,为了弥补暗器的威力,暗器上夺涂有各种各样的剧毒,自己可不敢格挡,可能的话就好连碰触也不要。
宋嶙峋翻身落地,不再关注那中年人,也没有理会被撞得哀嚎的看客,急忙朝那暗器望去,心中打定注意:要是暗器上真有厉害的毒素,自己马上从客栈后门溜走,去向那中年人赔礼道歉;自己可不想被一个使毒的行家时时惦念。
这一望去,宋嶙峋却不禁愕然:那是……色子?还是木质的色子?冷静,不要被它的外表欺骗,这暗器绝没有那么简单。
细细打量,边角圆润不锋利,应该是没有下毒,最起码不是需要见血才能生效的毒。
一脚将那门栓踢飞,击中那三颗色子。色子滚了几圈,毫无变化……嗯,也没有机关。
悄悄走近,细细打量。色子表面没有粉末附着,所以……也没有外嗅或者触摸的毒?
宋嶙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毒,真的就是普通的色子。
既然敢拿没有毒的暗器吓唬我,那就别怪我打死你了。宋嶙峋看着没有逃跑反而再次冲上来的中年人心中不爽,起身就要再迎上去。
“不要哇!”
“住手!”
接连两声响起,宋嶙峋撤掌后退,那中年人也不再上前,反而偏转方向,跑去护住了一个小女孩。
第一声制止正是那个小女孩发出来的。
第二声制止却是周是图发出来的。
宋嶙峋无奈瞅向周是图:干嘛,是你说要装作不认识的,现在又跳出来阻止我,现在怎么收场?
周是图对他的示意没有投去一丝目光,反而愣愣地看向被中年人护在身后的小女孩。
宋嶙峋顺着望去,,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从那中年人身后探出头来,鹅黄色的衫子,软黄上绣细碎花瓣的绣鞋,雪白的小手抓住中年人的衣摆,绑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垂下两颗冷珠微微颤抖,圆圆的脸蛋上清澈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是挺可爱的,不过也不至于如此出神吧。
周是图的脸上闪过茫然与疑惑,有哀伤,有欣喜,那瞬间的改变,却从眉间眼角露出淡淡的疲倦和深切的温柔,迟疑着低喃:“鸢儿……”
这声低喃,身边的几人也听到。
秦近淮和陈馈八自是知道,鸢儿是周是图妹子的名字,望向那藏在中年人身后探头的小姑娘,眉目与记忆中的丫头有些神似,但也记不得确切,毕竟都是十年前的记忆了,那丫头的面貌早已有些模糊。
涌上心头的熟悉感和间隔太久的怀念,让周是图心绪恍惚。终于那欣喜和哀伤的神色统统淡去,眼神里尽是失望之色。是啊,小妹早已不在了。
看见宋嶙峋停手,金刚门的那五人却有些着急了,他们还指望着宋嶙峋拿下中年人,为他们夺回师门秘籍呢!不由得惊呼道:
“这位少侠,还请出手擒住这盗贼,金刚门上下必铭感大德!”
宋嶙峋莫不作声,陈馈八出手时,这五人在不敢上前;自己与中年人“缠斗”时,这五人还不敢上前;现在看中年人不是自己对手,方才跳出来大喊大叫,真是厌烦。若不是看在还要向金刚门求取横练之法,自己早就把这五人踹出去了。更何况,现在周是图莫名的举动,也实在让自己不好决断。
周是图被金刚门五人吵醒,回头问道:“你们怎么确定此人就是盗贼,可有证据?”
“我们追得贼人出来,道上只有他一人,他不是贼人谁是贼人?”
周是图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愕然,随即发现宋嶙峋仍然没有动手的意思,意识到周是图可能与宋嶙峋是一伙的,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何目的,略一思索,还是解释道:
“我只是路过而已,莫非这道还不许旁人走不成?”
“那你见到我们为什么要逃?”五人仍盼望宋嶙峋帮忙出手,旋即质问道。
“逃?我只是着急赶路而已。”
“你打伤我们又作何解释?”
“你们平白污蔑,我解释不听,难道还不许还手!”
“巧言雌黄,你怀中的武功秘籍总解释不了了吧?”
“秘籍?”中年人愣住,看向自己怀里。
中年人怀中鼓鼓的,露出一角黄色的纸样,引得看客们瞪大眼睛观瞧。
中年人将其拿出,赫然是黄色的油裹纸,将其递给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展开,里面包着的是四个炸的黄澄澄的油炸果。
这油炸果以热油煎滚,最是酥脆香甜,唯一的坏处就是不可就放,一时三刻之后便酥脆不复,倒也解释了为什么中年人急匆匆赶路。
只是,中年人几番打斗,这油炸果居然还能保持完整,倒也真是不易。
那五人也未想到那黄色的纸角居然是包着油炸果的裹纸,一时尴尬。
那小姑娘手里捧着油炸果,咽下口水,脸上一副不舍的样子,嘟着嘴,一副不舍的样子,对那五人说道:“若你们想吃,给你们就是了,不要难为叔叔。”
都说童言无忌,一番话引得看客哄堂大笑,也臊得五人恼羞成怒,喝道:
“定是你中途偷梁换柱,不管怎地说,我等追出之时,外面就你一人,你定脱不了干系!”
周是图不去理会几人,缓步走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将小姑娘护到身后,警惕戒备。
周是图冲中年人露出个和善的微笑,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宋嶙峋倒是有些惊讶,一路行来,秦近淮时常微笑,周是图倒是很少笑过,即便笑也多在算计之时,这种发自内心和善的笑容倒是第一次见到。
周是图蹲下,尽量让表情温柔,生怕吓坏了这羞怯的小姑娘,语气中隐含一丝期待:“小妹妹,这油炸果能不能给哥哥吃?”
那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看看手里的油炸果,确实自己馋得紧了,但听着那温柔的话语,看着那眼睛里复杂深切的情绪,却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捧着油炸果的小手:“给你,大哥哥。”
看着那伸出的雪白小手,周是图神情又是一阵恍惚,多少年前,鸢儿也是这样对自己伸着手,递过来一块冻僵的干粮,温柔地喊着自己哥哥。
看着那鹅黄色的小姑娘,听着她喊着“哥哥”,周是图也不顾那油腻,直接上手拿起油炸果,塞进自己嘴里,一个尚未咀嚼,又塞进一个,直噎得眼睛朦胧。有水珠落下,落在小姑娘鹅黄色的袖子上,氤氲开来,小姑娘抬头望去时,周是图脸上却已无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