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祁逸庭的手喝了两口牛奶，纯正熟悉的味道，带一点点甜，但是不会腻，温度正好，嗓子里也舒服了很多，她低下头又喝了几口，最后干脆把杯子接过来，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
把空杯子塞回去，还没来得及伸出舌头舔一舔嘴唇，祁逸庭就已经抽出纸巾把她嘴角奶白色的水珠擦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刚刚醒来的人思维太过跳跃，她竟然又想起睡前在窗边看到的那一幕，“你和妈在楼下，是在说苏洛的事情？”
祁逸庭“嗯”了一声。
在她面前有问必答，已经成为身体潜意识里的反射，但是点完头又担心她误会，解释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却把苏洛绑了六年，说到底是我的错，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她，我有一生的时间来弥补你，却未必有机会能补偿她。”
这样通透的一番话不像是祁逸庭能说出来的，沈艺涵现在脑子转得有点慢，但是也在转，她琢磨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这是妈说的？”
“嗯。”
沈艺涵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件简单的事情，祁逸庭和祁母在楼下聊了那么久，可是心里那个最大的可能性让她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就往祁逸庭身上瘫，“我没力气了，起不来。”
祁逸庭笑笑，“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还可以再赖床一小时，妈说要庆祝我求婚成功，今晚吃火锅，不能缺席。”
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和家人在一起吃第一顿火锅，想想就觉得很美妙，沈艺涵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保证在一个小时之内起来。”
阿宴喜欢吃火锅大概是遗传沈艺涵，但是她以前忙着工作，根本没时间闲情逸致自己在家里煮这么一锅，后来和祁逸庭图省事，都是带着阿宴出去吃，算起来沈艺涵是第一次在家里吃火锅，满眼的新奇，比阿宴看起来还像小孩子。
她在餐厅里走来走去，看着佣人来来往往把火锅架好，加了高汤，开火，然后开始把蔬菜和肉类一盘一盘往桌上摆，阿宴和祁母在厨房熬粥，沈艺涵看了一会儿，又拉着祁逸庭问，“我离开的这六年，你和妈冬天经常吃火锅吗？”
在家吃火锅是一件惬意又麻烦的事，对于以前的她来说不现实。
不过祁逸庭和祁母就不一样了，家里那么多佣人，只要管着吃就好了。
祁逸庭点头道，“因为只有我和妈两个人，年夜饭有点冷清，弄一大桌子菜也吃不了多少，佣人都休假回家过年，我和妈就一起动手煮火锅，有荤有素，还是热热的，这样吃起来才有年夜饭的感觉。”
“好主意。”沈艺涵觉得自己有点羡慕这样的年夜饭，“那今年的年夜饭我们也煮火锅，自己动手？”
“嗯。”
菜品很快就准备好了，窗外又飘起雪来，佣人都退出去，一家四口围着已经煮沸的火锅坐在一起，沈艺涵就忽然想到了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大概是太有氛围，她甩了甩脑袋，正要往火锅里加菜，祁母忽然掏出一只红包，勾勒着牡丹花的图案，看起来就很厚。
沈艺涵愣了愣。
“家族传统，这是改口的红包。”祁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没有说太多，但是那一双眼睛的情绪已经再清晰不过，沈艺涵明了，伸手接过迟来了六年的红包，眉眼弯弯，“谢谢妈。”
六年前她也曾经叫过一声妈，是在祁爷爷面前，基于对祁爷爷的尊重，那时候祁母并没有表示任何不满，但是也没有给过她红包或者任何承认，再后来她和祁逸庭结婚，和祁母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祁母不喜欢她，也不愿意听她说话，她当然不会不识趣地贴上去。
或许是年纪大了喜欢感慨，又或许是白天那一场求婚像梦一样，沈艺涵总是想起六年前的事情，她明白祁母的愧疚，明白祁逸庭的担心，但是事实上，她是真的释怀了。
六年一场梦，真的很长久，也并不愉快。
可是现在想来，只觉得是一段过往，既不委屈，也不痛苦。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人不必解释，沈艺涵和祁母相视而笑，两人都在这个笑容里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再没有提起六年前。
阿宴看不懂这些，却很羡慕妈咪手里的红包，“奶奶，你是不是只喜欢妈咪，不喜欢阿宴了？”说着还往祁母身上蹭了蹭，十足的撒娇卖萌模样，祁母偏偏就是吃这一套，说着不会，又承诺下一次一定也给他封一个大红包。
祁逸庭拉了拉她的袖子，两夫妻再次开始扮演透明人，沉默着往锅里加菜。
可是看着儿子撒娇的模样，沈艺涵就不由想起班主任的话，说阿宴在学院里适应良好，入学没多久就慢慢变得比同龄孩子成熟稳重，又聪明乖巧，这样的孩子太让其他父母羡慕。
沈艺涵回忆了一遍班主任的夸赞，有点怀疑老师说的是别人的儿子。
乖巧聪明是真的，可是在祁母面前的阿宴，哪里成熟，哪里稳重？分明就是和他爸比一样，喜欢撒娇，又特别幼稚，当然小孩子幼稚一下也无可厚非，她也不是不开明的妈咪。
吃着祁逸庭涮好的肉，沈艺涵思绪就飘了老远，过了好一会儿才飘回来，正好看到儿子夹着茶树菇喂到祁母嘴里，然后祁母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这时候嘴边忽然递过来一筷子茶树菇，她垂下眼笑了笑，然后就着筷子吞到嘴里，是正好的温度，一点都不烫。
祁逸庭又把盛好的粥放在她面前，“不用羡慕妈和阿宴，我们也这样吃。”
沈艺涵：？？？
她就是看一眼，怎么就成羡慕了？而且这么大人还用筷子喂，她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不过沈艺涵没反驳，她再一次想起在后花园和祁逸庭初见的情景，眼前热气氤氲，耳边风声阵阵，却又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这一幕，已经是她所憧憬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