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娘备上厚礼同我一起前往独孤家,独孤夫人喜笑颜开,知道我们来意后,更是欢喜,她的眼里全是骄傲,她说:“我们家石楠是情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陛下也称赞是京城第一才女。”
“是啊,想来上门提亲的人自然不在少数。”阿娘说,可是阿娘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直是淡淡的,我最了解阿娘,怕是阿娘还没见到独孤小姐,就已经在心里否认了她。
可谁知,那独孤夫人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她笑道:“是啊,这上门提亲的人着实不少,只是我们家石楠啊谁都瞧不上。”
阿娘抿一口茶,淡淡一笑。
我忙对独孤夫人说道:“我大哥对独孤小姐一见钟情,今日我特
地随母亲过来,便是为大哥来提亲的,不知御史夫人您……”
不等我说完,独孤夫人连忙接过话,她自然是同意的,她说:“令郎能看上我们家石楠,是石楠的福气,只是我那女儿性子倔强,不过夫人放心,这门亲事定是成的。”
“若是独孤小姐不愿意,我们孟家也不会……”阿娘这样说,可阿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不愿意。”独孤石楠说道。
她不知在这听了多久,她从帘子后面缓缓走出来,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裙,映的脸色更加苍白,她咳嗽几声,怕是一直病着的,她缓缓走到我与阿娘跟前,微微欠身,可眼里全是倔强。
她说:“孟夫人,我与乔五公子自小定亲,如今,他深陷牢狱,我独孤石楠虽说只是一介小女子,却也知无情无义的可耻,退婚是我母亲的一厢情愿,若是乔五公子不能出来,我愿与他共赴黄泉,一女不事二夫,石楠感激令公子,却不能嫁他。”
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自然是得阿娘喜欢的,阿娘瞧着她的眼神满是欣赏之色,可独孤夫人却不这么想,她走上前来,她着急地说道:“小女胡言乱语,她……”
可“她”了许久,也没说出个好歹来。
回到府中,阿娘将大哥叫来,却让我回避,我不知道阿娘同大哥在说了些什么,我心里充满了恐惧,我生怕阿娘劝大哥放弃。
我一直在门口守着,等着大哥出来,重要,我看到了大哥,大哥脚下轻松,嘴角挂着笑,他见我好在等他,慢慢走到我跟前,眼里亮晶晶的,他说:“阿娘说,她很喜欢石楠。”
我总算放下心来,大哥还是希望阿爹阿娘能够真心喜欢独孤石楠,毕竟,她是大哥唯一想要娶的妻子,自然是希望我们能够和睦。大哥看着面冷,其实心里是暖的。
像火一样炙热。
可是,独孤石楠的态度让我不敢肯定,我轻叹一声,说道:“大哥,只是今日我随阿娘去提亲,独孤夫人很是高兴,而独孤石楠她……她说她……”我着实不想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大哥伸手揉我的脑袋,他说:“我都知道的,阿娘都与我说了,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乔家必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陪葬,即使她恨我,我也要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我会对她好。”
又过几日,大哥瞒着阿爹去独孤家强行下聘,我事先也是不知情的,大哥从独孤家回来,我看见他阴沉着脸,脸上明显的有被打过的痕迹,阿爹也不知道从何处听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赶回家来。
阿爹问也不问一声,便又一巴掌打在大哥的脸上,阿爹指着大哥,声音中都带着颤抖,他说:“我孟家怎会出你这么一个……这么一个……你竟然去独孤家强行下聘,你怎会,你……”
阿爹实在是骂不下去,只觉得大哥的行为丢了我们家的脸,可这一次我却十分欣赏大哥的此番行为,他脸上的手指印定是独孤石楠打的,她竟然敢打我的大哥,想来也觉得好笑,我大哥这样的人,怎会暗暗吃下这样的亏,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罢。
大哥淡淡说道:“我已与御史大人谈好,我会娶石楠做我的妻子。”
阿爹沉默着,我原以为,阿爹定会厉声指责大哥,不顾一切阻止孟家与独孤家的联姻,我似乎是在哪儿听说过一句话:联姻联的是两姓之好,无关喜欢与爱,只要能彼此过下去,只要能让双方的家族彼此帮衬着,彼此繁荣下去。
所以,上京的女人可怜,上京的男人也照样是可怜的,他的枕边人,或许永远都不是心里的那个,而心里的那个人,也同样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这样循环着,缠绕着。
所有人都是好的,利益大于一切,而真正痛苦的,被遗忘了。
阿爹终是允下了这门亲事,他仿佛是老了,走起路来都是蹒跚的,我记忆中的阿爹,从不会轻易妥协,大哥是家中的长子,阿爹也从未因此而催促大哥的婚事,大哥甚至连商量都没同阿爹商量一声。这一刻,我忽然觉得,阿爹并不是不愿意大哥娶独孤石楠,而是因为大哥没有事先与阿爹商量,阿爹又何尝不盼着大哥早日娶亲生子呢?
独孤石楠是不愿意的,只要看大哥的脸色我便知道,婚期已经定下,在下月初七,阿娘说那是个好日子,大哥婚后一定会幸福的,这都是迷信,真正的幸福哪里是日子可以决定的。
谁结婚不是选在了吉日吉时,相互拜了天地,掀了盖头又能如何,有的人依旧是同床不同梦,或许,没有感情的婚姻就像没有营养的土壤,而女人便是这土里的花,时间越久,花儿就会枯萎,凋零。
独孤石楠绝不会枯萎,也不会凋零,大哥对她一定是极好极好的。我还是有些羡慕她,有我大哥陪着她,爱护她。
而我,我似乎并不是一个人,我有君许,未来的路,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就这么走下去,只是,他不爱我,他不会爱我,而我的心,早就随着那一晚丢失在了乔毓的身上。
我绝不会让乔毓死,我曾对他说过的,我曾对着天起誓的,今生今世,死生相托,吉凶相救,执手一生,伴随左右,愧为今日,以报来生。或许我今生今世都做不到伴随左右,执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