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子禹,我会心疼他,人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尤其是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逐渐忘记那些让自己痛苦,让自己愧疚的事情,我心疼子禹,若我是他,绝对做不到比他更好,我又觉得他可怜,他的想法,从来没有人知道,即便知道,也不重要。我笑了:“阿爹,子禹从来都不想做一个帝王,那个位子,是你们逼他的,因为在众皇子当中,唯有他有这个能力,可你们从来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
阿爹依旧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他只是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说:“哪有一个皇子是不想成为帝王的!”
我重复着,只为将子禹的真实想法告诉阿爹:“子禹不想,阿爹啊,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可子禹,他是真的不想,他最讨厌的,便是你们叫着万岁,叫着陛下,死,对他来说亦是解脱。”
“即使他是真的不想,他不想,定自有安排,”阿爹终于是改了口,“你们也不该要了他的命,帝王的位子怎么也轮不到君许,你们这样,是谋反,是谋逆,只会遭到万人唾弃,遗臭万年。”
“阿爹啊,你又忘了,这皇位是子禹自愿禅位于君许的,除了君许,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论能力,论本事,论民心,论智慧,只有他,才能成为最好的帝王,带给百姓最好的生活。”
我相信君许,就是相信他,原来我是这么的相信他。
阿爹却说道:“初雪啊,你说的对,你与阿爹想法不同,立场不同,那站在阿爹的立场,为了那些惨死的冤魂,为了李家,更是为了我们孟家的忠心,阿爹我,我必须要给李家一个交代。”
“阿爹……”
我看着阿爹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原来,阿爹早就将剑藏在了桌子下面,原来,等着我的还是这个,这样的局面,真是立场不同,死在阿爹的剑下,不亏,真是一点儿也不亏。
可我还是难过,我问阿爹:“阿爹,你当真要杀了我,为了那些无关的人,杀了自己的女儿吗?”
“初雪啊,”阿爹叫着我的名字,他皱着眉头,低着脑袋,就是不敢抬头望着我的眼睛,我想,阿爹心里也是不忍心的,他一定是不忍心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了的事情负责,赔罪。”
我闭上了眼睛,阿爹,我知道了,初雪这就为自己做错了的事情,跟那些惨死的人去赔罪,只要阿爹不再愧疚自责,只为阿爹能够坦坦荡荡,我等着那一剑洞穿我的胸膛,就像那日,乔毓指着剑朝我刺来。
等了好久,我都没有等到,那预想中的疼痛,难道是阿爹不忍心吗?我便知道是阿爹不忍心,那毕竟是我的阿爹,我慢慢睁开眼睛,期待这,渴求着,然后,我见到了君许,他挡在我的身前,硬是用手接住了那锋利的剑刃,我看到了血,鲜红的血,从他掌心流下的血。
我望着他,我想了很多,脑子里又像是空的,我就只能看到他,可是,他为何会在这里。我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离我好远,又离我好久,他有多久没有离我这么近过,他说:“谁,都不可以伤害朕的妻子,岳父也是一样。”然后,他又回过头来,冲着我轻轻的笑了。
我喃喃着他的名字:“君许!”
站在我面前的人是君许,见到他的这一刻,我才觉得庆幸,我还不想死,我还想要再见到他,若是就这样死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我伸手抓着他的胳膊,痴痴地望着他,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不让你出宫,你偏要出宫,那么多的侍卫都拦不住你,我便只好亲自过来抓你。”他还有心思说笑。
阿爹将那剑直接从他手里面抽出来,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阿爹一定很气愤,见到君许,他只会更加气愤,我才不会异想天开,阿爹才不会因为君许,便轻易地放过我,此事阿爹一定也是思量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阿爹决定了的事情,任谁都没有办法让他改变。
我握着君许的手,他的掌心被划了一个好深好长的口子,一定很疼的,我没出息的流下了眼泪,一见到他受伤,我便心疼的要死,难过的要死,紧张的要死,哪里还顾得上与他置气,是我不好,没有听他的话,非要出宫,才会闹成这样。他却还要反过来安慰我:“不要哭了,你哭起来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看,只是小伤,又不会死人,我也舍不得让你变成小寡妇啊!”
他可真不会安慰人,哪有这样安慰人的,我打他一下,我打的很轻,拿出帕子,给他小心地包扎起来,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瞧得我好不适应,脸又不出息地红了,然后,我仿佛听见他笑了。
阿爹却见不得我们这样,似乎是碍了他的眼,我了解阿爹,他觉得我们没心没肺,完全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到现在,也不知错,反而儿女情长,亲亲我我,实在碍眼。他又用剑指着我们,君许将我护在身后,阿爹说:“我为李家铲除奸孽,恢复李家正统身份,是为天理。”
君许却邪魅一笑:“李家?正统?岳父大人啊,据朕所知,李家后代,除了几个公主,其他的可都死了,难道岳父是想要公主继承大统,一个女人,岳父大人啊,这就是你的天理吗?”
我扯了扯君许的衣摆,我分明看到阿爹的脸色都铁青了,这时候,他就不要故意说这些话,激怒阿爹了。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丈夫,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不想他们反目,更不想他们有事。
君许却不理不睬,接着说道:“岳父大人,如今,朕才是禹朝的皇帝,事已至此,无力挽回,你用剑指着我,岂不是谋反?”
“到底是谁谋反?你们所做之事,若我告知天下人,一个谋逆的皇帝,一个谋逆的皇后,天下人,又怎么会容忍?”
“阿爹……”
君许还是在笑,他护着我,我躲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的样子,更是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我只听到他说:“即便天下人知道,那又如何,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我君许,那天下人也只能闭嘴。”
阿爹不可思议:“难道,你还要杀了天下人不成?”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朕早已得了民心,而这民心恰恰是他们李家忽略且丢弃的,岳父大人真是冤枉我了,天下若没了百姓,没了人,又怎么能称之为天下呢?朕又为了谁而治理天下呢?”
“真是伶牙俐齿,亏得本相之前这般欣赏你,非要将女儿嫁给你,”阿爹是真的生气了,不,是愤怒,而他将这愤怒与错全部推到君许的身上,“许是你的花言巧语,才骗了初雪,害得初雪也跟着你做下这等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来,全是我的错呀!”
“阿爹……”阿爹是在为了我的错找寻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