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伤的确实不轻,我回去时,大哥正在屋里等我,孟玥乖乖地待在一旁,我瞧着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很是难看,我以为,他是担心嫂嫂,才会不顾伤势地守在我的屋里,等我回来。他等我也没用,嫂嫂根本就没有与我说上几句话,我总不能将嫂嫂与阿毓见面的事告诉他,我又不傻,大哥不舍得责怪嫂嫂,自然会怪到阿毓头上。
“大哥,你不在屋里躺着,来我这作甚么,”我决定先发制人,不露痕迹地将我与嫂嫂地行踪告诉他,不过,这行踪肯定是我胡说的,胡说总比实话实说来的要好,“我与嫂嫂在街上逛了许久,是又累又困,可没有力气再与你聊下去了,你还是回屋躺着的好。”
大哥轻轻地叹息一声,他抬起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他的眼里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他冷哼着,淡淡道:“这逛着逛着就到了后山,据我所知,这后山可没有什么新奇玩意。”
“你派人跟踪我们?”我终于反应过来,他这哪来是来问我话的,他分明是来向我问罪的,有本事,他去找嫂嫂说去,来堵我,算是怎么回事,明摆着,就是不敢欺负嫂嫂,只能来我这撒泼,对,就是撒泼,亏得我还担心他,真真是讨厌极了。
大哥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说:“我还不至于派人跟踪你们,只是,正巧被我手底下的人瞧见,要怪便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偏偏今天去了后山,又偏偏让人认出,你们去见的人,是乔毓。”
“大哥,你莫要担心,嫂嫂与阿毓说话时,我一直都在,阿毓已表明,他与嫂嫂只是往日情分,往后再也不会见面。”
“我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更不在意他们见面,我了解石楠,她是我的妻子,即使在恨我,也不会做出格的事,”大哥的声音是那么的冷漠,他瞧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瞧一个罪人,我在大哥的眼里就是个罪人,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明白,“反倒是你,石楠离开后,你们一直待在一起,举止轻浮,简直难堪,孟初雪,你是有婚约的人,你这般做,丢的是我孟家的脸,也是给君许丢人。”
这一回,我总算是听明白了,大哥也真是不容易,自己的感情还尚未理清,却还要忍着伤痛,来替君许抱不平,我冷笑一声,说道:“大哥,你这哪里是嫌我丢了孟家的脸面,你这心心念念的分明就是君许,且不说,这是我的私事,即便你是我的大哥,这感情的事,也是容不得半点胁迫的,这是我和君许之间的事,他尚且不在意,你又何必多管闲事,你只管将嫂嫂哄回家就是。”
“孟初雪,我是为了你好!”我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惹大哥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实在也是生气,明明是我的大哥,却处处想着的都是外人,“胳膊肘往外拐”,就是这样的。
“为我好,那就不要管我,今生今世,我只想跟阿毓在一起,你若是逼我,我便自尽,我绝不会负了阿毓,我们真心相爱,何错之有?”既然如此,我便与他说个明白,最好,他将这些话全部转告给君许,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不过是一死,我又不怕君许!
“何错之有?”大哥戏谑地望着我,他似乎是看到我内心最害怕的东西,是啊,他一眼就能看穿,正如他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你们相爱,自然没错,唯一的错,便是你瞒着他,你为何不敢告诉他,你就是云鹤,你就是构陷污蔑,出卖了他的好兄弟,云鹤?”
“大哥,你我是血脉至亲,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我们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可偏偏,我们就在这儿为了外人的事争吵,真真是可笑的很,“我是你的亲妹妹,可君许呢,是,你们是兄弟,你追随他,他始终站在他的那边,那我呢?我的幸福呢?”
“他会待你好的,会待你很好很好。”大哥也就只会这一句话了。可大哥,真的将我当做傻瓜一样的在骗吗?有些事,我不想说,不想将那些最黑暗的事情摆出来,因为他是我的哥哥。
“大哥,这局势你看的很清楚,你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陛下有心,他不愿意做一个好皇帝,他不是不能,他是不愿,我与他一起长大,他是个怎样的人,我还是能瞧出个一二,”我想好好的,认真的与大哥探讨这件事,而不是争吵,两个不冷静的人,说出的只会是不冷静的话,永远都说不出个什么来,“可感情的事,你我都是第一次,碰到它,接触它,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可就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遇见之前,觉着谁都可以,只要有利益,只要能给我想要的,可遇到之后,菜渐渐发现,除了他,谁都不可以,即便他不够完美,他给不了我最初想要的东西,可是,只要跟他在一起,便觉得,就是他了。君许很好,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有谋略,做事果断,就连说谎,都是天衣无缝,他聪明,所以他冷静,他的目光永远都是望着前方,望向远处,比起皇位来,我算不了什么,没有我,他还有许多,可阿毓不同,除了我,他什么都没有了,大哥,阿毓就是我的幸福,我已十分清楚,我爱他,很爱很爱。”
我对乔毓如此,大哥对嫂嫂亦是如此,感情才是真的身不由己,一旦踏入,便万劫不复,这才有成魔,成仙。在我眼里,仙者,大爱也,无欲无求,只为他人,奉为牺牲;魔者,小爱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我,注定成不了仙,我没有大爱,我只有小爱,我想将我全部的爱都给他,给我最爱的人。其他人,我给不了,也不想给。
大哥沉默了许久,他的唇上没有一点血色,他终是说不过我,因为我所说之言,句句在理,句句说到大哥的心坎里,他不能反驳我,反驳我,就是反驳他自己,反驳了他对嫂嫂的感情。所以,他只能无声地叹息,在问我一句:“那君许呢?你准备如何待他?”
我不想瞒着大哥,更不想藏着掖着,我已有了选择,自然也有了对策,即使,我知道,这对君许不公,可老天,又何曾对我公平过,它对每一个人都是不公的。我缓缓说道:“我会与君许说清楚,若他觉得我害他丢了脸面,我可与他假意成亲,到时,随意编个理由,假死也好,休我也罢,放我离开即可,若他能够理解我,我会感谢他。”
“若他不理解,执意要娶你为妻,你又当如何?”大哥想的远比我想的多,他了解君许,也远比我了解的更多,其实我也知道,大哥说的,才是最有可能的,是我要面对的,很难面对的。
“我不怕死的。”我不怕死,君许更舍不得我死,不论他对我是怎样的感情,镜花水月也好,地久天长也好,至少现在,他不会要我死的,即使是我想错了,我也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你不怕死?”大哥嗤笑一声,“那你想过阿娘吗?阿娘就舍得你死?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随时可能杀掉你的男人,孟初雪,你疯了不是,你将阿娘置于何地,将我们置于何地?”
大哥说的有气,猛地咳嗽起来,他一咳,就会扯动身上的伤口,我想着,那伤口应该不深,不过一会,他白色的衣袍便被鲜血染红,那胸口,像是开着一朵花,一朵致命的花。
“大哥……”我叫着大哥的名字,翻箱倒柜地找着金疮药,我记得我这里是有金疮药的,终于,我在床角找到了君许送我的那瓶药,我又急忙走到大哥身边,想要脱去他的衣裳,我有些生气,“大哥,你就知道说我,你这伤口……怎么不叫大夫来瞧瞧?”
“不能叫大夫,叫了大夫,阿爹阿娘就会知道。”大哥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不,应该说是惨白,他的伤口,不长,却很深,是啊,嫂嫂是跌进大哥怀里的,那刀几乎都插进了大哥的胸口,我怎么……我怎么能,我还与大哥争吵,害得他伤口再次裂开,望着刀伤,大哥的肩上还有一处鞭伤,那是被阿爹打的,皮开肉绽,留下了痕迹。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大哥却忽然的笑了,他抬起手,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他说:“你何时变得这般爱哭了?你要再哭下去,阿娘定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你就忍心我这做大哥的被阿娘责骂吗?”
“阿娘才不会骂你,阿娘心疼你还来不及。”我吸了吸鼻子,泪眼模糊,“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好好处理一下,真是笨蛋!”
“现在敢说我笨了?”大哥的眼里都是笑,“若是请来大夫,阿爹知道是石楠伤的我,那我与她就更无可能了,我还要等你嫂嫂回来,不会有事的……你说的,我都懂,大哥不是站在君许那边,只是……只是不想你受苦,你与乔毓,你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