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国风?郑风?山有扶苏》
南宫挚站在虚臾山一处高高的石台边,目光清冷看着掌心躺着的一支卦牌,正是当日李司羽随手抽出的那支。不见他手上用力,那端端躺在手中的桃木牌却是瞬间化为齏粉,顺着指缝流下,随风吹散。
虚臾山主峰高耸入云,与天相接,堪以俯视四境,这处石台正位于主峰之上。石台边疾风猎猎,吹得广袖翻飞。台下云海翻腾,南宫挚却似看不见一般,缓步向前走去,下一秒便消失在此间。
五个月前
男子一身白衣,看似与普通仙门修士并无二致,除了脸长的格外俊逸好看些。细看去白衣上却是用银线绣着图样,那是一种长得颇为奇异的动物。修仙之人,仙风道骨是标配,长剑也是标配。一把墨色长剑,剑鞘上浮雕着古朴兽形,样貌抽象,勾勒线条趋于方正,像是战国前的东西。剑柄上花纹古朴而繁复,似是一把古剑,却又不是东周时期的青铜剑。男子正背着这把与剑鞘搭配略显奇特的古剑,孤身站在护城河前等待前去通报的士兵。
苏州是南北客商往来交易的重要之地,如今城门紧闭,护城河上的吊桥也高高升起,嫣然一副闭关锁城的意思。商队、旅人凡是路过的都要绕行,劳累不说也误事。却也难怪,最近苏州城里的确发生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不同寻常到李老将军亲自前来查看。这位世袭的镇国公,皇帝亲自策封的大将军在城中询问勘察几日,后又因为边疆军务匆匆赶回北方,留下亲卫解决苏州之事,走之前下了一道令,还写了一封信。
下令,封城。由将军府统领和几位将领带卫兵亲自巡视,昼夜不断。
信,则送到了虚臾山。
随着城门打开,吊桥吱吱呀呀地放了下来。城门半开,一袭红衣踏马而来,只见她勒马停在桥面上,翻身下马,牵着枣色马驹走到近前。来人是位女子,身着将军府亲卫特制绢布甲,红衣似火,背一把银色长枪,原本清丽的面容被战场的风沙刮出几分俊逸和隐隐的苍凉。
“道长可是从虚臾山而来?”
“在下虚臾山二弟子南宫挚。”
“道长有礼。在下将军府校尉李司羽。”
人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昔日烟花三月的姑苏城是怎样的景象,久居深山的南宫挚不知,生在帝都久在西北的李司羽也没见过。但不用想也知道绝不是现在这种模样。街道两旁商铺紧闭大门,偶尔有几家开着门也不见有客人。百姓没有必要绝对是闭门不出,路上行人极少,偶尔走过两三个也都行色匆匆。若不是还有四处站岗,不分昼夜巡逻的卫兵,简直就要被当作鬼城了。这哪里是繁华似锦的姑苏城,真真比边疆大营还沉闷萧瑟。
一位道长,一位将军,一匹马,三个一起走在空旷的街上,马蹄踏在青石路面发出咯咯噔噔的声音。
“大将军受召回京,城中只留下几位师兄还有三百亲卫,协助城中守兵和衙役守护苏州城。大将军走时吩咐我等全力协助道长。”李司羽打算到临时驻地前先给南宫道长大概说说情况,免得那几个急脾气的师兄咋咋呼呼地拉上他就问打算怎么办。这位道长长得斯斯文文的,说话声音也温柔,一看就和那群沙堆里刨出来的不一样,别到时候给吓跑了。
南宫挚说:“李将军给大师兄的信中只说了大概,还请司羽姑娘详细说来。”
正好走到一家开着门的茶铺前,李司羽把缰绳递给小二,领了南宫挚进去。城中少有行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来喝茶吃饭,开门的店面都是给街上巡逻的卫兵歇脚供茶水的,不为做生意,是店主无偿提供的,所以基本都是茶铺。一般都是城中守兵和衙役路过时进店喝茶吃点东西,那些穿红色甲胄的军士巡逻时从不进店,他们换岗后也只是在临时营地中活动。
一直生活在远离战场,咿咿哝哝的江南水乡的店小二从未见过如此军纪严明整齐化一的队伍,自然而然地对这群人有种敬畏之感。店小二战战兢兢地接过缰绳在一旁的拴马石上绑好,小跑着进来倒茶布点心。
“道长该是已知晓,一月来城中共发生十三起命案。”李司羽将长枪解下靠在一旁。这种枪的枪身很长,通体由秘法冶炼的特殊金属制成,每隔一段箍三匝金属环,枪头下方几寸处刻着篆体的“司羽”两字,在红缨下面隐约可见。
南宫挚说:“李将军在信中说这十三人皆是女子,且都是二十岁。全身未发现任何伤痕,都是早晨被家人发现死于房内。”
“是。我们察看了多日,她们除了这两点再无任何联系。甚至有三位家中是苏州大户,平日养在深闺,鲜少与外人接触。”李司羽接过小二递来的茶水,道了声谢继续说,“不过要说伤痕的话,听晓臣师兄说,江湖上有些高手杀人,致命伤口只有针尖大小,极难发现。可是这种高手似乎没理由要杀这些小女子。对了,最后一位死者是在我们驻守苏州以后被杀的。当天夜里我和晓臣师兄带队巡逻,路过她家三次,可是一点异响也没有听见。”
“什么?”南宫挚很是惊讶,要知道将军府的亲卫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战场精锐,何况还有大将军亲自调教的亲卫带队,在他们眼皮底下一声不响地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凶手若非是隐匿江湖的绝顶高手,那便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绝顶高手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南宫挚所想的第二种可能,是说凶手可能不是普通的“人”。南宫挚觉得第二种可能比较大,大将军也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写信给虚臾山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