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兴奋不难见到，就像是暗夜中守候黎明的人，看到一丝曙光乍现。
几乎没有人肯坐下来，就连一向安静的潘晓辉，也抱着手臂站在屋角——林方晓看了潘晓辉一眼，这个姑娘不久前正式申请调组来他这里的，表现可圈可点。潘晓辉见林方晓的目光扫到自己这边，不禁收了一下姿势，站的更直了。
林方晓觉得这会儿这班手下爱将个个儿脚底都像是安了风火轮的哪吒，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飞出去似的，他只得自己先冷静下来，他说：“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他转身去泡茶，潘晓辉要帮他，他摆手。
林方晓心里有莫名的激动也有不安。这是很奇怪的第六感。做警察时间久了，偶尔他也相信世上真的有第六感这回事，有些事情就是通过理智分析、按部就班解释不来的。
“说吧，我听着呢。”林方晓让大家坐下来。大家都习惯了他每逢大事，反而悠闲自在的做派，看着他认真的把每个人的杯子都检查一遍，摆好。
顾金刚让老陈先说，“老哥，爆猛料。”
老陈咳了一下，不着急开口，先把林方晓给倒的茶端起来了。
林方晓看他一眼，等着他说。老陈是队里现在年纪最大的一位，平时话少极了，但把他放在哪里，林方晓就是觉得放心。他问：“不是让你跟吴麒两组人都去盯皇甫峻？”
老陈点头说：“对，巧就巧在这儿了。我昨天接到金刚的通知，正跟吴麒打电话说呢，就发现异常了。”他说着，茶杯放在手上，一对眸子神采熠熠，在座的人都精神一振。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老陈说，“当时我就跟金刚说，让吴麒那组先过去，我继续盯翡翠皇宫这头，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他眼中精光一露。
林方晓就觉得自己手心里的火苗子简直要隔着玻璃杯把那茶汤给烧的沸腾起来了。
“按说在黑虎堂地盘上，刘四宝轻易是不会出现在黑虎堂重要据点翡翠皇宫的，但是今天他出现了。跟他碰头的就是从省城来的‘幺鸡’——这个我已经汇报过了，就是省城的白兰帮二把手——看样子黑玉虎进去之后，黑虎堂跟刘四宝能相安无事、达成默契没形成混战的局面，白兰帮是有很大贡献的。”老陈眯眯眼，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子。
林方晓摸着下巴。
顾金刚催老陈，说：“你快点儿说。”
老陈说：“本来没有什么，这是题外话。可是在刘四宝的随从里面，我发现了一个人，只是一个侧脸。你们来看照片。”老陈站起来，往白板处走过去，他从口袋里他掏出一个袋子，将几张照片用针订在了白板上，问：“你们看看这个人，眼熟不眼熟？”
林方晓挠了一下眉头。
旁边坐着的顾金刚配合的滑动着屁股下的滑轮椅子，抽手从旁边的白板上挪过来一张照片，跟老陈刚刚列上的那组摆成两排，屋子里的人几乎同时“啊”了一声。叶珉则脱口而出：“是他！”
老陈用黑色的墨水笔在两张图片中将人脸画了出来，“这个人叫凌霄。外号007。007最出名的是他的车技。北区夜间非法赛车，经常有他参与。这个人是最近才跟了刘四宝的。据说是在赌场上认识的。刘四宝好赌，这两个月频繁出境赌钱。007跟他，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个月。时间不长，但是刘四宝很信任007。据说是因为007上回在澳门救过刘四宝。详细的情况，提供资料的伙计没有说，也就不得而知了。我们所能掌握的就是，007现在是刘四宝手下负责高利贷这一部分的主力干将。而在这两个月，我统计了一下，007在皇甫峻活动范围内出现了两次。虽然没有拍到皇甫峻和他正面、密切接触的画面，皇甫峻一个正当的生意人，跟这样的人产生联系应该不单纯是巧合。果不其然，昨天我们查到，每次007出现之后，皇甫峻的都会往某个账户汇大笔款项，这就很可疑了。我们查过那个账户，虽然不是007的，但是跟007也有密切关系，户主是跟007一起从南方老家来Q市的弟兄。这人做事也算谨慎。他每次都是新开账户，取款后立刻销户。”
林方晓沉吟片刻，问：“打断一下，和宏远遇害当日，这两人可在本市？”
“在。但是当日两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007当晚有赛车，他们那帮人还被北区交管大队扣留，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放人。所以两人没有作案时间。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老陈说。
林方晓点点头，说：“刘四宝这人我们已经查过，没有可疑。他跟和宏远的案子目前为止最大的连接点就是这里。”
他们始终没有把刘四宝跟和宏远的被害联系在一起。嫌疑人的范围不断的缩小、转移，忽然冒出来的刘四宝和这两个嫌疑人，还有这些人指向的皇甫峻，让案情猛然间来了一个翻转，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没有多说，只听老陈接下去讲：“咱盯这几大帮会不是一日两日了，也都了解。刘四宝主要的‘业务’之一，就是地下钱庄。他专门做放高利贷这类事情。所以跟他有关的人，不是借钱就是还钱。虽然狠起来，他不比任何一个人弱。刘四宝本人并不干杀人越货、枪支毒品的买卖。这一点他跟黑玉虎是两个路子。”
“皇甫峻跟刘四宝有联络，是债务往来？”林方晓问。
“确切的说，不单是有债务往来，还有业务往来。”老陈回答，他强调了“业务往来”，林方晓的眼睛顿时一亮，老陈会意的点头，说，“皇甫峻这几年，一直在利用宏源的资源给刘四宝洗钱。宏源的在海外的个别分支机构，被皇甫峻利用来秘密给刘四宝的黑钱漂白。黑钱从境内汇往境外，转一个圈子，再汇回来。就比如说，皇甫峻去年一共在巴西进行了四宗土地买卖，表面上看是进行房地产开发，还有投资种植业，但实际上每一笔都跟刘四宝有关系。刘四宝借助皇甫峻，洗钱金额之巨大，我敢说，坐实了，这个数字将是非常惊人。就我目前得到的线报，就已经很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