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车，顾长安的一身醉态立刻消失，眼神恢复清明。
他对驾车的牛头马面说道：“先不回府，去回春堂。”
车辆又掉头往东城的回春堂去。
东城是清江城最热闹的地方，当铺药店、酒馆茶肆、民房小巷错落有致。
马车在回春堂门前停下，顾长安独自进去，堂内有坐诊大夫为人看病，看到顾长安进来，有药童迎上来：“公子您是瞧病还是抓药呢？”
顾长安打量左右，说道：“抓药。”
药童笑道：“那您把方子给我吧。”
顾长安看他一眼，说道：“我要先问问大夫，你们的杜大夫在吗？”
之前他被人暗杠到床上就是这位杜大夫为他诊治的，而且这杜大夫和顾家合作多年，找他来也比较放心。
听到顾长安的话，药童有些为难：“杜大夫去贾府出诊了，眼下不在，要不您换一个……”
“多久能回来？”
“午饭后吧，他早晨去的时候让我磨药，说是中午回来要用。”
顾长安抬头看看外面的天空，已经过午饭时间，便说道：“那我在这里等等。”
相比其他人，他还是更信任杜大夫。
药童为他搬来一个板凳，顾长安便在药铺门口坐下，牛头马面将马车赶到一旁，也在车上坐下休息，老王则是自己摸了一个小板凳跑到顾长安身边坐下，谄笑着问他接下来去哪里找乐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突然老王眼睛一亮，兴奋地扯扯顾长安的衣袖：“少爷，少爷，你看那是谁！”
顾长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朝着药铺方向走来一个女子，看模样只有十六七岁，但已是挽发作少妇打扮，她穿着月白色对襟长衫，外罩碎花比甲，一条细细的梅花结带子让她的腰身显得袅袅娜娜，一头柔顺的乌发插着一根木钗。
她的模样不算人间绝色，单论颜色尚比不得顾长安那日见过的风绝华，可那白皙的瓜子脸配上秀气的眉眼，小巧的樱唇，怎么看都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妖娆，而且妖娆不张扬，极为符合江南美人的雅致和温柔，让人不自觉都会有一种想要欺负她一番的冲动。
这少妇布衣木钗，全无半点雕饰，可是她聘聘婷婷走来，便让人觉得有一股水灵灵的秀气沁入心脾。
所谓祸水大概就是这种。
顾长安觉得这少妇实在漂亮，全身透着一股卜灵卜灵的秀气，但也仅此而已，为什么老王这狗腿子这么兴奋？
看到顾长安目光中尽是疑惑，老王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家少爷失忆的事情，连忙解释道：“这就是那柳寡妇啊，东街有名的俏娘子。”
柳寡妇？
顾长安搜肠刮肚才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老王时，他提起的夜踹寡妇门，感情就是踹这小娘子的门？
如果是这种俏娘子，那确实，想踹门的人估计能排出半个清江府。
不是……自己在想什么呢，这种缺德事也就以前的自己和老王能干得出来。
老王差点流口水，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小娘子，少爷，缘分啊，今晚咱们……”
“你可闭嘴吧！”顾长安白他一眼说道：“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啊？”
老王一脸不解，自家少爷垂涎这柳寡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今个见到人，怎么反而转性了？
顾长安起身说道：“咱俩往里边坐坐。”
“怎么了？”
“我怕你给人家吓跑了。”
说着起身搬着板凳做到药铺的内堂去，看到顾长安起身，老王一头雾水，心道自家少爷这一顿打挨得不光失忆，连性子都变了，然后也不得不跟着自家少爷的脚步进去。
两人进内堂没多久，那柳寡妇便走进药铺，也幸亏她没看到顾长安两人，不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进来。
顾长安坐在内堂，透过门帘的缝隙能看到柳寡妇和药童说话，然后她坐到一旁，药童拿着她的方子去抓药。
“这小娘子什么来历？”顾长安顺嘴问道，他只是有些奇怪，这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貌勾人，却是个寡妇——怎么没人对她下手？清江城的老少爷们都是瞎子吗？
老王嘿嘿的笑起来，怎么看怎么猥琐，说道：“这小娘子闺名唤作夏莺儿，虽然生的俊俏，但是命不好，十三年前平州大水，她随家人逃难来到清江府，家人却染上瘟疫死绝，她被柳家买下做童养媳，却不想还未过门，柳家那病秧子就一命呜呼，她是被柳家买下来的，柳家不同意她改嫁她便不能改嫁，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而且柳家待她也不好。”
“这柳家早些年也算富裕人家，奈何到这小娘子的公公却是个吃喝嫖赌的败家子……”
说到这里老王猛然惊醒，看着顾长安尴尬的解释道：“少爷，我可不是暗示你……”
顾长安没好气的摆摆手：“知道，继续说。”
老王继续说道：“这老小子崽卖爷田不心疼，把他家的祖业败坏光了，儿子生病都没钱买汤药，最后硬生生病死，自己也被逼债的人打断腿躺在床上，没熬几年也就死了，只剩下夏莺儿和她婆婆两个人，她那婆婆也不是个省油，每天都指使夏莺儿干活，白天做饭打扫，给大户人家洗衣，晚上还要织布纺纱，也亏得这夏莺儿手够巧，人也勤快，还是个任劳任怨的性子，才不至于让两人饿死，不过或许是作孽太多，她这恶婆婆年前病下，躺在床上动不了，眼看着也没多少好日子了，就是可怜这夏莺儿，不但要挣钱养家，还要伺候病人，为了给她那恶婆婆治病，她还在东街坊市撑起一个菜摊子，可是够忙活的……”
因着以前的顾长安对夏莺儿垂涎不已，老王早已经把这夏莺儿的跟脚打听的一清二楚，如今道来，如数家珍。
顾长安晃着扇子，说道：“这么说来倒是个贤良淑德的姑娘。”
“可不是嘛。”老王一拍大腿，兴奋道：“少爷，要我说咱们可要抓点紧，清江城垂涎这小娘子的可不止一个。”
顾长安脸色阴沉下来，说道：“我说了不准再提这件事，你没听到是吧？”
看到顾长安变脸，老王心头一惊，连忙说道：“不是，少爷，老王错了，您说不提咱就不提了。”
他心中纳闷，自家少爷这一边夸这小娘子，一边又不准自己再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顾长安虽然觉得这夏莺儿是个美人，看也不是说是个美人就必须被他占为己有吧？
再说老王出的都他娘是些什么馊主意？
夜踹寡妇门，亏他想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