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累，却还要一直前行，我常常想取代你的存在，却发现自己一直害怕你的消失。
3.
“姐姐，等等我，等等我！”一个穿绒黄裙子的小女孩奋力奔跑，追赶前方着红裙的女孩。
“嘻嘻，妹妹，你好慢啊！”姐姐回过头莞尔一笑，阳光倾洒般，却又转头向前奔跑，慢慢的，慢慢的，拉开了光影的距离。
妹妹周围的光芒逐渐淡去，留下一圈光影禁锢于自己脚下，在昏暗的角落里怔怔地看着姐姐的背影渐行渐远。在光芒中前行的姐姐拉着小提琴，随着乐音旋转起舞，脸上咧开的笑容如冬日正午的阳光般耀眼却又冰凉地透入心底。
“芝遥真棒！芝遥真厉害！”一名女子蹲着身子揉着姐姐闪着光芒的秀发，脸上笑着，万物复苏。
那是，女孩的妈妈？飘在天空的苏晓看着那名笑容明媚的女子，记忆与昨晚的梦境重叠，那个面如死灰、泪流满面的妈妈幻影一般沉寂地浮现在此刻明媚的脸上。
我，我就像丑小鸭一样。
女孩空洞的声音回响在光影交织的梦境中。“咦？怎么回事？！”苏晓看着下空温馨的光芒四射的一幕，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悚了。
“春大人，这是梦境主人的心声呢。”春愿说。
“心，心声？”好像我昨天梦境里也听过，可能因为没有这么空旷寂寥才没有注意到吧？
苏晓一边想着视线一边向下空寻索，一个小女孩伫立在黑暗角落小小的光圈里，远远注视着对面光芒包裹的地方，眼眸里迸出的光似乎与远处的光融成一线，可望而不可即。
“这是妹妹吧。”苏晓喃道，“那个心声，是妹妹的吗？”
“可是，姐姐是芝遥的话妹妹就是芝远吧？？”苏晓心想，“可是，可是，昨天的梦境中芝远不是去世了吗？难道……？”想到这儿，苏晓心口一缩，看向黑暗中夺去存在感的女孩，孤独无助地像蜷缩的受伤的野兽。
小小光圈里的女孩伸手触摸面前遥远璀璨的光芒，黑暗的虚空穿过她的指缝。她轻握了一下，仿佛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住。所有光芒隐退，空气中弥漫若有若无的笑声，血红的玫瑰花瓣从虚空中缓慢掉落，飘飘洒洒，满天飞舞。
“芝遥，你回来了。”身着黑裙的妈妈笑着看着女孩，蹲下身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头发凌乱地混着天空落下的血红花瓣，像一滴血落在人的心尖。
“不，不是，我不是芝遥，我不是芝遥！”眼泪顺着女孩的脸庞滑落下来，身体僵硬，黑暗中闪现各种各样的人向女孩圈拢过来，每个人都微笑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芝遥，芝遥，你回来了。”
“不！不是！我不是芝遥！！”
没有人在意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每个人脸上都笑着，却像一把把刀凌迟她的身体。
“不！我不是芝遥！！”女孩的哭声响彻整个梦境，一切开始抖动起来，所有黑暗褪去，独留她一人站在空白的中央。她奔跑着，奋力向前奔跑着，眼泪顺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在空中飘扬。
“等一等！”苏晓心觉她要逃跑，赶忙飞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脚尖沾地的瞬间，光芒万丈，裙舞飞扬。她停下脚步，猛一回头，通红的流泪的双眼瞪得如铜陵一般，眼中流光微微抖动，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怎么，怎么回事？看到我像见鬼一样？！”苏晓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表情归于破裂的边缘，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略微松懈。
“不要！！！”一声穿透身体的哭喊刺破天地，“啪嗒”“啪嗒”破碎的声音随之袭卷，天地破裂、旋转形成一个硕大无底的漩涡，张开黑暗的爪牙，将一切迅速地吞噬殆尽。苏晓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旋转着，在黑暗里拉扯撕裂，最终晕倒在黑暗之中。
“啊？——怎么回事？”苏晓睁开双眼，瘫软在地上，耳边依旧回想着冲破鼓膜的声音，隐隐作痛。
“我又回到梦境之森了？”苏晓望着眼前枯萎的散发黑色气息的树木两片硕大的黑色叶片高高悬挂在枝干上，随着风声微微飘动。
“春，春大人，那个，那个，她的梦崩塌了。”春愿声音微颤，似乎余魂未定。
“崩，崩塌了？！”
“是啊，不正常的梦碎裂了。”
可能是因为我吧，苏晓思索着，偏过头问春愿：“春愿，我变成谁了？她到底看到了谁呀？”
“她的，她的姐姐。”
4.
“哎？”苏晓揉着自己黑色缎带般的长发，打量身上如焰般丝滑的礼服，伸出自己不同以往的纤长手指，“怎么一进入梦境就已经实体化了？”
“春大人，因为你上次梦境就已经实体化了呀。”春愿飞在空中说。
这样吗？苏晓心中嘀咕着，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与青草，身后忽而传来细微的窸窣声。苏晓转过头，玻璃窗上映照出她明亮的眼眸。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苏晓忙低下身子，伏在窗外探头向内观望房间，一个穿明黄色礼裙的女孩踮着脚走了进来。
咦？这不是……不对，这到底是芝遥还是芝远？苏晓内心迷茫。
女孩四处张望，轻手打开房间里红木书桌的抽屉，手在抽屉里拨弄一番后，拿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她伸着戴戒指的手指，对着窗外的光晃了晃，嘴角勾笑，关好抽屉，轻步走出房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晓皱着眉头，蹑手蹑脚地绕过房间走到屋子前面，躲在一棵树后偷偷观察。
明黄色女孩站在人群中央，耀眼的阳光浮动在绸缎似的秀发上，随风清扬。
“芝遥，芝遥！”聚集于周围的人们都笑着呼喊她的名字，她眯上眼笑着回应，戴着戒指的手指在阳光中闪烁着，像极了她缀满光芒的眼眸。
“芝远呢？”女孩轻声询问周围的人们。
每个人都笑着回答：“芝远？什么芝远？没有芝远啊！”谁也不记得芝远的存在，每一个人都欢笑着，却又肆意的孤独着。明黄色的女孩笑容逐渐萎缩，凝固，她怔怔地站在喧嚣的人群中，手微微握紧，建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高墙，隔开周围孤单的热闹。
“不，不要！不要忘记我！”女孩颤抖的心声在梦中彻响，空中飘散一层铺着一层染上阳光的落叶，人群骤然退去，突然的带着慌乱的荒凉充斥在洒满落叶的土地。她站在那里，泪流满面。
苏晓挪动脚步从树后面走了出来，“那个……”苏晓轻声开口，看着流泪的女孩，又不知说什么好。
女孩看到苏晓的一瞬间，眼眸里的光闪了闪又沉寂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在这里？！”她满脸通红，蹙着眉头，眼泪决堤似的奔涌而出。
“我，我，我……”苏晓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眼前失控的女孩。
“为什么你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女孩哭喊着，“我已经决定变成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
苏晓心微微摇动，她缓慢地、缓慢地伸出右手，在沾到女孩发丝的瞬间产生一缕退意，僵直悬在空中，最终将掌心覆盖在哭泣的女孩头上，并轻轻揉了揉女孩的黑发。
“姐姐，姐姐，姐姐……”女孩的泪珠子连着流下来，她垂眸哭泣，“姐姐，我不是故意要代替你的，我不是。可是，他们为什么想留住的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姐姐，姐姐！你回来吧！”
“姐姐，你回来吧！你回来吧！”女孩哭喊着抱紧苏晓，把头埋进苏晓的身体里，声音颤抖，“为什么，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姐姐，你回来吧，你回来吧！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哭泣的颤抖的声音渐渐随风隐去，女孩的身体慢慢变淡，透明，最后跟着风像沙子一样飘散，天地碎裂成粒子漂浮在空中，柳絮一般，落进虚无的境界中。
又一个梦，醒了。
苏晓看着眼前变黑接近腐烂的树干，一片黑色的树叶遥遥地插在树枝上，颤动黑色的羽翼，迎着光与风静静地摇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