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来自于多个方向,张亦轩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在刺痛中缓缓醒来。轻轻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狭小、阴黑的茅草穹顶。轻轻扭过头往左右看,都是木板墙壁。
“这是什么医院?怎地如此简陋?”张亦轩记得很清楚,自己是为单位运输物资,在通道县的溪口遂道里,突然被一道奇怪的迎面撞来的光球撞上,然后失去了知觉。他本能地以为自己是出车祸了,如果醒来,现在应该是在医院。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和医院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啊。
“吱吖!”柴门被推开,一个佝偻的老婆婆,扶着门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碗,见张亦轩睁开了眼,惊喜地叫道,“年轻人,你果然醒了,武姑娘还真是料得不错啊。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啊,刚才肯定是乱动,牵掉了伤口,弄疼了吧?躺好,我先给你喂些药,然后再去把粥拿来给你喂喝。阿弥佗佛,没事就好了。”
善良的老太太,却让张亦轩看着更觉得奇怪了,因为她穿的衣服,和普通人不一样。布是很粗的土布,张亦轩想不起来,哪些地方还有人穿这种土布衣服,这种布已经基本失传了,只在个别贫困山区还偶尔有些人家用来做床单被罩。更关键的,是老太太的头发盘得很奇怪,花白的头发被盘成奇特的式样,然后用很奇怪的布带子束着。这种头型,加上服装的样式,即使是张亦轩去过的云贵一带最偏僻贫困的山区农村,少数民族村寨,都没见过。通道这一带张亦轩虽然不熟悉,可是也知道,侗族的老年人,也不这样盘头发。
“难道,我出个车祸,就跑出国去了?”张亦轩不禁想,但很快就否定了,因为这个老太太,一口地道的湖南方言,作为湖南人的张亦轩能听明白。人家又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虽然少见了,可是张亦轩知道,这是过去湖南偏僻山区偶尔可见的农村茅草屋。所以,这应该不可能是国外,还是在湘西南一带。只是,怎么回事呢?
张亦轩盯着老太太看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说道,“阿婆,谢谢你。这是哪里啊?我是怎么了?”
老太太拉了把小木凳到床边,然后端过药,颤微微地坐下,“嗯,先喝药,一边喝一边说。”小小的木汤勺臽了一勺药,轻轻吹凉,送到张亦轩嘴边,见张亦轩自己张嘴喝,老人家笑得更高兴了,连着又喂了几口,才说道,“四天前,你从万佛山悬崖上摔了下来,幸好被树枝挂住了,没直接摔到地上。我家庆儿、莉儿在山上打猎、采药时发现了你,把你救了回来。莉儿请来武姑娘给你诊治,武姑娘给你又是针灸,又是按摩,还开了许多汤药。唉哟,整整四天,武姑娘才说,你没事了,今天会醒过来,让老婆子我注意着点,她回去休息了。”
“悬崖上摔下来?”张亦轩脑子有点不够用,“我不是开车在隧道里吗?不是出车祸吗?”
“开车?”老太大听他这喃喃自语,却笑道,“唉吖,这是摔糊涂了,车怎么能弄开呢,车都是推着着或让牛马拉着走的啊,把车劈开了,还怎么用啊?”老太太也有些犯糊涂,眯着眼像是在问自己,“隧道是啥呢?”
这对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张亦轩越听越懵,心想,湖南西南一带,虽然山高谷深,不过不至于还有封闭到那程度的山村吧,这老人家看着也就六十来岁,即使自己没出过远门,但应该看过电视啊,怎么会连开车和隧道都不知道?
“阿婆,我应该是在溪口遂道出事的,怎么会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呢?”
“溪口?遂道?”老太太听了,整个脸都皱成一团,“唉啊,年轻人,许是你摔得重,糊涂了吧,尽说些老太婆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好生将养着,先别想了啊,调养几天了,再想也不迟。”
既然老人家这样说了,张亦轩也只能先啥也不说,专心把药喝完,再看着老太太出去。粥显然还是在熬着,好一会也没见老太太再进来,反而是先听到了一阵对话,一个男子声音喊道,“娘,我们回来了,今天打了两只兔子,一只麂子,收获不错。一会把麂子血放了,给那小兄弟喝点,他受伤失血不少,补补。”
另一个女子声随即响起,“嗯,我也收获不少呢,采了好几斤野菜,依婼姐姐吩咐的草药,也找寻了不少,还有蘑菇。等下我们用蘑菇炖些汤,给那小兄弟也喝点。”
老太太笑道,“好好,都收获不少。那年轻人醒了,只是可能摔得有些糊涂,尽说一些娘听不懂的话。你俩进去,看看你们年轻人一起说,能不能听得明白。”
老太太的话说完,门很快又响起,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推门而入。正转过头看这边的张亦轩,看见这进来的兄妹俩,就更不能理解了。两人都是和老太太一样的粗布衣服,式样稍有些差别,男的衣服是短袖,两只手臂露在外面,结实的肌肉鼓鼓的。女的是长袖,粗布陋衣却难掩曼妙身姿,但这曼妙身姿,又绝不是城里女孩那种略显病态的柔弱身姿,而是矫健的身姿。
两人也都束着头发,头发都很长,男的是一块布条简单扎住,垂在身后,女的头发做了一些造型,虽然不复杂,可确实给女孩增添了几分妩媚感。兄妹俩走近了,张亦轩看得更清楚,发现兄妹俩脸上皮肤都有些黝黑,显然是在外面干活干得多,晒的。然而,这种黝黑反而让两人的形象,更具健康的美。
“小兄弟,醒了就好,你都不知道,那天从树上把你扛下来时,我都担心你活不成了。嘿嘿,现在看来,过不了几天,就没啥大碍啦!”男子走到床前,看着睁开眼的张亦轩,露出一口略显黄色的大牙,笑着说道。
女孩也笑得很灿烂,双手合什道,“我就说嘛,这位小兄弟肯定是有神佛保佑,不会有事的。”
没有一丝作伪的表情,没有一丝做作的话语,让本来猜疑他们是不是在演古装戏的张亦轩,想要问对方是不是在演什么电视剧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噎了回去。在说了声谢谢后,便问道,“这位哥哥,小妹妹,这是哪里啊?而且我好像不记得时间了,现在是什么年月啊?”
“嘻嘻,果然被摔得重了,脑子会受影响,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时间了。告诉你啊,这是靖州府通道县万佛山啊,我们是避战祸住到深山中的猎户。现在的时间啊,是崇祯十三年六月初六噢。”
“通道县,崇祯十三年?”张亦轩确实脑子有些不够用,重复了两遍,才突然大声惊叫,“啥,崇祯十三年?”因为激动扯得各处伤口疼,可怜的张亦轩直接又晕了过去,却把这一家几人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