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转到了数学老师冯恩河的门下。
冯是一位头发花白的50岁老人，不修边幅，穿的衣服经常脏兮兮的，刘琦第一次见冯老师，还以为他是在办公室修理电线的电工。
冯老师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让刘琦很不舒服。
冯老师似乎因为什么事情郁郁不得志，常年心情低落。
看到自己的老师是这样子，刘琦的内心有些发凉。
看到冯老师这般模样，刘琦的脑海中现出一幅一老一少，两个无比颓废的人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画面。
“刘琦？”冯老师用眼神告诉刘琦，他是老师的累赘。
“老师你好，我叫刘琦。”刘琦完全是对老师这个职业的尊重才这么说的。
“你就是那个比较爱幻想的学生吗？”冯老师眼神平淡的看着刘琦，“你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被认为没什么特别的刘琦，居然有极强的数学天赋，刘琦靠优异的毕业成绩成为留校老师。
刘琦当了两年大学老师，在一个下午被校长叫到办公室。
“校长，你找我？”
“把门关上。”校长放下手里的报告，捏着眉心以缓解烦躁。
刘琦拎过一把椅子，坐到校长桌前:“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了？你叫我来一定是替你分忧的吧？”
“你的指导老师，也就是冯教授去年刚退休吧。”校长意味深长的看着刘琦，“我希望你能和他一样正常退休。”
刘琦才二十五岁，校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请你说的直白一些，我到底怎么了？”刘琦的语气变得生硬，他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不能说不好，应该说极差。
他的很多女朋友因此和他分手，他最近一次失恋是在两个月前——一位在动物园上班的女孩儿。
那女孩分手前对刘琦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动物园里的猴子都比你的社交能力强。
刘琦并不觉得女孩是在侮辱他，因为他也觉得猴子比自己的社交能力强。
校长并未因刘琦的语气变得生硬而不愉快，校长道:“有人投诉你，你在课堂上和学生分享你的幻想——极端的幻想。”
“我本以为人类发展到现阶段，打小报告现象已经没有了。”刘琦冷笑道，“看来打小报告就像人的尾骨，虽然没用，但还是存在。”
校长语气柔和的劝道：“我并非不允许你幻想，只是不希望你在课堂上公然宣讲，实在憋不住，你完全可以私下和学生讨论嘛。”
“慢着……”刘琦突然打断，“有人打我小报告，你就信了？我不记得我有在课堂上宣讲极端幻想。”
校长又拿起面前的报告，读道：“地球真的是圆的吗？也许，地球的形状是方形的，方形的角顶出了东南西北，这才让人类有了方向，然后方形在变化中逐渐纷繁复杂，又衍生出更多的方向，更多的方向旋转，就成为一个圆形，也许地球的旋转是很快的，这样方形看上去就是一个圆了。”
读到这里，校长抬眼看了一眼刘琦。
刘琦摇头道：“这算哪门子极端幻想？！你可以说我的幻想不真实，但并非绝对虚假。”
“世上本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我知道你以前的文学系的，我不想和你玩文字游戏。”校长对刘琦的强词夺理很不满意，用力的将手中报告掷回桌上，但纸质的报告太轻，并没有掷到校长本想掷到的位置，报告飘了一下，滑到了左边的桌角。
刘琦义正言辞道：“我无意玩文字游戏。在技术允许的情况下，刚才所说的场景，是可以实现的。我要是有技术，我很愿意证明给你看。”
“你有意把地球变成方形？！你能保证地球引力可以让人类附着在垂直面上吗？”校长瞪着刘琦道，“太阳都是圆的，你却想把地球改造成立方体，你比太阳还牛！”
刘琦嘟囔道：“人类为什么一定要在地球上呢。不能因为地球安逸而缺失了探索太空的动力，那样人类文明可能会越来越停滞。”
“年轻人，现在放弃地球探索太空还为时尚早。”
“我没说要放弃地球。我说人类要放弃另外一种东西。”
校长盯着刘琦警惕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人类不能因为安逸而放弃探索。如果人只是为了安逸的活着，人类就不可能进步，不可能发现电的存在，更不可能使用它，当然还有别的元素，别的技术都不会被发现。”刘琦越说越起劲儿，“如果人类为了安逸的活着，人类发明了刀枪，学会种植之后，就没必要发展了别的了，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但那样的话，后果也是非常可怕的。”
“够了！”校长终于忍不住喝止刘琦，“工具使人方便，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安逸呢。安逸和文明的进步并不冲突！”
“我的意思是……”
“停吧！地球变成方形这个话题不说了，我这里还有一段你的教学记录。”校长起身把桌角的报告拿回来读道，“善恶脱离了人类的认知之后，是否还是善恶本来的样子，真假除去判断，还要靠什么定义？动物的低级，只是人类自以为是的高等，真正的高等，也许在遥不可及的远方凝视着人类自卑的自大，有多远呢，我觉得是距离时间开始与停止那么远。”
校长读完，把报告轻轻放下，以你怎么解释上述这段的目光看着刘琦。
刘琦说道：“我觉得我说的没什么错，而且我……我觉得我说的很有诗意。”
“善恶本来就是人类发明的词汇，本来就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有的。你父母生下了你，所以他们是你的父母，你没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你就不会有父母，有意义吗？人类需要生育才能繁衍下去，这句话也没错，但是是一句废话，废话是没错的，因为没有意义，没有对的意义，也没有错的意义。”
“也可以靠克隆繁衍。”
“带着伦理道德去查一下词典繁衍是什么意思吧！”校长不耐烦挥了一手臂，不再正眼看刘琦。
刘琦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校长倒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火，刘琦说道：“至于这么生气吗，你没听出来我后边是在逗你玩呢吗。我开玩笑的，校长。”
校长欲言又止，拿过桌上的茶杯，一边用光洁的指甲划着杯身上的螺纹，一边思忖着。
安静的室内划过一阵阵铿声，校长的房间很朴素，墙上连一副字画都没有，这让刘琦的目光无处定格，只能尴尬的四处瞧着，好在铿声可以多少缓解一下刘琦的尴尬。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很差，因为无形暗杀又……又出现了。”校长尽量平淡的说，但还是忍不住中途颤抖。
“无形暗杀？！”刘琦咬着一侧牙问道，“死了多少人？”
校长轻叹了一口气道:“截止今天早上八点，已经死了三百六十七人，而且死亡人数还在增加。”
刘琦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校长刚放回桌面的螺纹杯被震起来两公分，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
校长对杯子的响动毫不在意，忧心忡忡的陷入沉思。
刘琦问道:“还是死于改变了基因？”
“这次不是。”校长语气低沉道:“他们死于无知。”
“无知的人？”刘琦问道，“这次死的不是人类精英？”
“无知不是愚蠢。无知是指没有知觉。”校长解释道，“那些人神经系统被动了手脚，他们失去了知觉而不知道。你应该明白，没有知觉的人，是很容易死的。”
“之前都是恶意改变基因序列，这一次怎么改成切断神经系统了呢？”
“我想无非就是想炫耀一下他们的技术，还有就是他们想陷害医学专家。不管是之前改造基因序列还是这次神经系统出问题，都是医学的范畴。现在有舆论认为，是政府和医学专家暗中勾结拿人做实验，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残害同类！”
每次事件，医学专家都会冲在第一线分析研究，如果没有医学专家，研究无形暗杀会更加困难。
校长道：“无形暗杀会引发民众的恐慌，从而带来不利的影响，所以之前的无形暗杀都被各国政府联合起来隐瞒了。民众们不知道无形暗杀，所以也不会知晓它的可怕。这一次无形暗杀，被什么人透露出去了，民众深信这一次是医学专家和联合政府的阴谋。”
“把真相告诉民众不就行了。”
“那只能让民众更不信任政府。”校长对刘琦晃了晃手指，否决的刘琦的提议，“你不懂这方面的问题，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刘琦明白了：“发生了无形暗杀事件，之后一定会有严厉的思想严打。放心吧，我并不反人类，我会注意自己的言行的。”
“真的能做到？”校长表情复杂的看着刘琦。
“当然。”刘琦不明白校长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自己。
“那你走吧，出了房门，会有人带你走。”校长站起身来示意刘琦离开，“最后送你一句我活到现在才认识深刻的话：存在，就是真理。”
“带我去哪里？”刘琦一脸不解的问道。看来他对校长送给自己的那句鸡汤话没有在意。
“去联合国大会。那里召集了人类各领域的精英，这一次，各国高层决定全面研讨无形暗杀。联合国邀请了冯老，但他身体不太好，冯老就推荐了你代他参加，代表中国数学界。你知道，我们大学虽然是二流，但数学却是一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