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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寂静小镇

7月的夜晚,川藏边界小镇。

突然,在一间旅店的房间传来几声急促的梦呓。

“啊!!”一声大喊打破了这个寂静的黑夜,浑身湿漉漉的金梓被彻底惊醒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梦魇了。

最近她总是会在梦中陷入一种奇怪的视角,就好像是一个旁观者在注视着别人的生活。而那些场景总是毫无意外的充斥着黑暗、压抑、冰冷,还有死人……

就好像刚刚梦中看到的干瘪惨败的脸和失神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那些充满怨毒、痛苦、绝望的面孔上满是污渍和鲜血,被切开得伤口上露出金黄色的脂肪,那些奇怪扭曲的肢体……死亡的影像就像是紧紧缠在脖子上的绳子,勒得金梓喘不过气。

即使睁开眼睛来,她的耳边似乎都能听到那些凄厉得嘶喊和呻吟。

金梓伸手擦擦额头的汗,她的背心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紧紧的贴着皮肤,感觉很不舒服,喉咙也干涩的厉害。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外面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可以看清床头的一角。

她胡乱的摸到床头的水杯,咕隆咕隆的灌下几口冰冷的凉水。即使在这样炎热的夏季,这里的昼夜温差依然很大,晚上睡觉必须盖上厚厚的被子。

“咳咳咳!”她被刺激的呛着咳嗽了起来,不爽的骂道:“我去!喝个……水……咳咳!都能呛,晦气!”

斜着眼睛,看到了床头手表上夜光指针幽兰的颜色。“才……2点多?!”金梓的心里暗暗的有些丧气。

这个时候,外面走廊上突然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金梓楞了一下,擦擦眼睛准备再仔细听听,却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外面是一片寂静,整个镇子都再沉睡,甚至听不到一声野狗的叫声。

这家旅店的4层只有2个房间和一个经堂,而现在4层只住了金梓一个人。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谁大半夜的出来啊?!”

“神经病!”说着她叹了口气,又重重的倒在被窝中。

外面的天色还是墨汁一样的浓重,就好像是那个梦中的场景。金梓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梦中。

那是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朱漆的柱子上映着蜡烛的灯火,整个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并不阴暗。一排排的立在缠枝银架上的蜡烛,都在静悄悄的燃烧着,偶尔迸发出几声“砰砰”的声响。四个屋角里点着鎏金的八宝轮香炉,浓郁的味道,让整个屋子里的气味有些呛人……

坠着成对银鲤鱼坠子的帷幔严严实实的把这里笼罩着,从外面谁也看不清这里。只有墙上的壁画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屋子中央厚重的地毯上,蜷缩着一个微微颤抖着的身躯。仔细看,那居然是一个少女……

只是那饱满红润的脸庞早以不见了,只剩下干瘪惨败。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也沦为了一轮死鱼的珠子,偶尔转动一圈。没有想到以往丰满的身体,居然可以在缩成了那么小小一坨,塞在了一件镶满珍珠绣着金线的袍子中,几乎看不到什么份量。

脖子上青紫的脉搏还在一下一下的跳动,顺着那脖子往下都是些鲜血淋淋,形迹可疑的痕迹。那些疑似皮鞭、烙铁的伤痕混在在野兽撕咬的痕迹下,放眼过去,华丽的衣裳下是一层血肉模糊。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这里被静止了,只有那少女身下流出的红色液体在不断的蔓延……匍匐前进,那些生命的液体迅速带走了最后的温度。

当少女眼中的最后一点星光消失的时候,她终于彻底的,一动不动的,死了!

直到“咳咳!咳咳!”金梓被自己的口水呛醒,才发现室内的光线已经亮了。原来只是一个梦……眯缝着眼睛摸到床头的手表:“几点了?!已经12点了?!”

洗完一把脸,看着镜子中有些发青的脸色,金梓心里咒骂道:“都是他妈的什么鬼!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了!我的黑眼圈啊!”然后一屁股坐到床边,有些感叹:“今天干什么呢?”

原本的计划并不顺利,在这里几乎是一无所获,如果再没有消息,金梓就打定主意:“最晚后天!就回去!回秦城去!”

金梓挠挠头发,望着窗户外的天光。

这里是德邬,一个川藏边境的小镇,这里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得地方。因为一张神秘的明信片,金梓在2天前来到了这里。大约在半个月前,她收到了一张从德邬发出的信,收件人是他的奶奶——金九妹,而日期是在一年前发出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封信被耽搁了一年之久,而奶奶也早在一年前去世,于是这封信便如命运安排一样,注定到了金梓的手里。她打开看,发现里面只有一张背景红色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几个字:平安勿念!落款是:李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金梓看着那封信足足楞了5分钟,然后做出了一个这24年最大胆的决定来到了这封信发出的地方,住到了这里一家家庭旅馆。

只是来到这里已经2天了,除了蓝天白云还有在路边晒太阳的老阿婆,金梓没有发现任何一点关于所谓父亲的线索,甚至连那个明信片上的背景,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是哪里……

“我?弄错了?!”金梓从开始得信心满满到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来这里的决定是否正确?不过她随遇而安得性子倒是很容易自我安慰:“不管了!大不了就当是出来耍一场!一场旅行,一场没有结果的旅行!”

当这天中午金梓从4楼房间的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站在2楼客厅门口的两个人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店主的7岁的小儿子达瓦和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男人佝偻着背,一脸严肃。两个人在用当地话小声的说着什么,看到有人下来了,立马停止了说话,然后一起直刷刷的望向了楼梯方向。

“额,早上好……呵呵……中午好……”金梓有些尴尬的扯出一个笑容,忽闪着自己的大眼睛打着岔:“那个……吃了吗?……呵呵”

小达瓦迅速的抬起了头,飞快的擦了擦眼睛,用带着鼻音的声音打着招呼:“你好!金梓!阿妈已经把饭菜做好热到锅里了,马上就可以吃。这是,我阿爸!”他是个机灵的小家伙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是金梓还是留意到达瓦红肿的眼睛,似乎刚刚哭泣过?!

男人有些局促的冲金梓点点头,说了一句听不懂的当地土话。金梓脑袋飞快的转动了一圈,笑得更加灿烂了:“哎呀!原来是老板啊!您回来了?那个生意还顺利吧?呵呵!”

金梓记得达瓦告诉自己,他的阿爸跟着镇上的人去山里采大黄了。现在是大黄收获的季节,镇子上的人们都在忙着采药的事情。月底镇上的葱堆(集市)就要开始了,那个时候外地的客商就要来德邬收购当地的药材、山货还有皮货了。

男人有些木讷的看着金梓,显然他听不懂金梓在说什么。空气在三个人中间尴尬的沉默着,金梓不解得皱着眉头心里纳闷:“是说错了什么吗?”

达瓦见状吸了吸鼻子,立马流利的翻译了一遍当地土语说给男人。男人这才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连声“呜!呜!”比划着,冲着金梓勉强的笑了笑,飞快的走下了楼梯出了大门,难为他那不协调的身体居然有这样的灵活?

不一会,达瓦阿妈端着热乎乎的奶茶和炒米饭走了出来。她总是弯着腰,高高的举起托盘,把脸深深埋在托盘底下。这样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只担惊受怕的兔子,这也让金梓不由自主的变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吓住了这个脆弱的女人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屋子,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屋顶上风吹过风铃发出的声响“噗零!噗零!”

金梓砸吧着嘴巴端起盛满了甜茶的木碗,看着冒出的热气,瞅瞅空荡荡的客厅,有些纳闷:“今天怎么安静呢?”

“出什么事了吗?”她喃喃道:“怎么?怪怪的?!”

“这里本来就很奇怪。你,现在,才发现吗?”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以及熟悉的停顿节奏。一个不详的预感在金梓的头顶炸开。

“啥?!”金梓“哐当”一声手里的木碗一下没有拿稳,直接掉了下来,洒了自己一身热甜茶。

“哎呀!烫死!老娘!”金梓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脸错愕的盯着对面一个高瘦的男人“你?你怎么在?这里?!”

“秦一白?!你怎么在这里?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来的?”金梓咳嗽着,呼呼的喘着气,每次见到这个叫做秦一白的男人的时候,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狼狈。

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总是时不时的在她的生活中搅和着她不得安宁。她就想不通,一个博士毕业,大学教书得人都这么闲吗?感觉自己每次倒霉都会遇到这个人?!

“昨天晚上。大约十点的时候,入住的。学校放暑假了,我出来旅行。”那个叫做秦一白的高瘦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简单的西裤,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补充道:“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睡了。”

金梓张着嘴巴回忆着昨天,因为高反头疼,她九点不到就回房间睡觉了,还真的没有听到有人入住……

“哦,昨天睡得早。呵呵”金梓努力得笑着,想到昨天半夜的隐约的声响,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秦一白。

“嗯。你这样得人,正常。”秦一白面无表情得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听到?昨晚的脚步声了吗?”

“什么?”金梓楞了一下,想到昨晚得脚步声,难道不是秦一白吗?她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凌晨2点多,上四楼的有4个人,离开了3个,一个人留了下来。你应该已经见过了。”秦一白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神情,深深的看了一眼金梓脸上惊讶的表情,露出了他看似温和亲切笑容。

“额?!你,你怎么知道?这些?”金梓怀疑的打量着眼前这张看起来温和有礼的脸,心里忍不住一阵警铃大作,对面这个男人在与人和善的外表之下,总是有种让人不安的压力。金梓总是觉得秦一白的眼睛里,总是有着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有点意思,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看到4楼经堂的门是锁上的,但是在那之间,经堂大门一直是打开的。”

“门口的墙头上,用石头压了一根红色的毛线,那应该是家中有人死去的意思吧……这里?好平静啊。”秦一白笑得越发的亲切温暖:“所以说,金梓,你真的很会选地方。”看着金梓的脸色一点点的变了下去,秦一白的眼睛里灌了笑意,他转身离开没有带走一丝云彩。留下此刻,陷入凌乱的金梓。

“这个鬼?!他在说什么呢?”金梓心中那根粗大的神经,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些颤动。她怀疑的环顾了一圈这个安静的旅店,开始思考秦一白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金梓觉得那个秦一白的脑袋里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店主夫妻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门,甚至达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些活着的人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一般,现在,整个旅馆,只剩下她一个人,屋顶上的风铃响得更大声,更刺耳了。

金梓的目光在环视一周后,落到了客厅一角的柜子上。那是一个对开玻璃门的柜子,浑然的深褐色上勾画着大朵大朵的红黄相间的莲花,密密麻麻的绿松石点缀其间。而且更为惊讶的是,柜子面上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面积是被一张方形虎纹皮块占据着……异常华美。

金梓想到昨晚梦境中,那不断蔓延的红色和几乎作呕的血腥味……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呈现。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心里默默念叨着:“千万……别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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