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妈妈的事好似淡下去了，一连几天，沈府风平浪静，平静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个奴婢而已，沈府的主子自是不会为了她的事而耽误他们的行事，依旧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沈从仕与沈从文整日外出赴宴，早出晚归。
而沈老太太以沈沁雅她年岁大了，该早早准备着为由，拘着她随沈大太太沈方氏学习如何管账，与各家备礼，处理府务。
从这点上来说，不管沈老太太为人如何，她对沈沁雅却是真心疼爱的。
只是没过两天就从牢里传来了朱妈妈的死讯，虽然很多人料定朱妈妈是活成了，但当这消息传来时，依然被吓了一跳。
特别是在这快要过年的时候出了这样一桩事，实在是晦气。
沈府的气氛随着朱妈妈的死讯，变得格外怪异，先是有人因朱妈妈的死拍手称庆，后才生惧，朱妈妈在下人中那样的地位人物，居然就这样轻悄的死了，由人及已，一时之间，沈府下人，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的朱妈妈的下场。
特别是吹雪院的李妈妈更是夹着尾巴做人，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生怕别人记起她曾与朱妈妈有关系。
而这件事里或多或少有沈沁柔的影子，就此再没人敢轻看她。
有的丫鬟见着她，甚至会避开走。
对此沈沁柔只能苦笑。
只是无奈自保而已，竟惹得别人视她为蛇蝎。
然，让她安心的是，梦里的情景没有发生，沈沁雅没事，而秀珠与柱子身子已经半好了，前日还到吹雪院来拜见了赵姨娘。
只是赵姨娘的伤寒反反复复，终日喝药却不见好，与他们俩说了会子话，便让他们先回去歇了。
天光透亮，外面又响起漱漱的落雪声。
鹅毛大雪满天飞，院里已不见丫鬟婆子走动，又没了闹腾了李妈妈，吹雪院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安宁静悄。
院里那几颗桂花树不知何由，叶子落了一地，只余枝头挂着一簇簇雪团，却更显得严冬肃杀。
外间传来两个脚步声，又有收伞抖雪的声音，却独没听到喜儿唤人的声音。
桃子以为是院里的丫鬟来传话，便没注意。
稍会珠帘轻轻响晃后，桃子却风着沈沁雅与末锦进到了里屋，侧过头见着自家小姐正埋首针线，似无察觉的没有抬头。
正想着要不要开口唤人，却着沈沁雅对着她食指抵唇，轻嘘了声。
桃子会意的点头一笑，又对着她身后的末锦点了点头。
末锦大方的回之一笑。
沈沁柔飞速抽针，娇粉的爬墙蔷薇也沿着花绷子爬了一圈。
沈沁雅轻手轻脚的湊到她身后，细看后惊咦了一声，“你以前不是最爱绣月光花，如今怎么总绣些蔷薇花样？”
沈沁柔听到熟悉的嗓声后停住了手，回头一笑，说的话里却多了几分怅然的味道，“月光花，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阒然零落，花虽美，还能治蛇毒，却命薄。”她拿着针挠了挠头，灿然一笑道：“蔷薇娇艳，看似孱弱，却身带硬刺，又易活，如今我却是喜欢这蔷薇多几分。”
沈沁雅闻言点头笑了，有几分不以为然，又带着几分纵容道：“你喜欢就好，反正不过是几朵花儿，改天有花农过来，我替你点几盆品相好的蔷薇来。”
“那我就谢过姐姐了。”沈沁柔坦然的接受了她的好意，一手将花绷子放回到绣篓中。
“你啊。”沈沁雅长叹了一声，脆声道：“姐妹之间，谈什么谢字，我记得你那还有几块绣月光花的帕子，倒是极衬我那两身衣袍，待会将那几块帕子包了送我。”沈沁雅说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道：“身子可好了？”
“嗯。”沈沁柔应了一声，声音较前几日，已经通透了许多，她将沈沁雅牵至罗汉床边，又吩咐桃子去将那几块绣月光花的丝帕找出来。
末锦脚随着沈沁雅动了几步，眼一直巴望着怀里的包袱，过了许久也没听沈沁雅提及正事，只好轻咳以示提醒。
沈沁雅耐性十足的喝了一盏茶后才开口道：“祖母交待了我不少事做，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又喝了口茶润喉才提起来意，“祖母收到张温夫人下的帖子，说办了个赏雪会，邀我们几姐妹一起去温府赴宴，这不，祖母特意让人赶了套新衣裙让我送来。”
话像说了半头，还留着半头。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末锦借机将包袱递给了一旁的桃子，又从她手中接过包好的那几方绣月光花的帕子。
沈沁柔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暗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朱妈妈的事，连那些丫鬟婆子都怀疑与她有关系，何况是沈老太太？
事情到今，少不得有她的因素在里面。沈老太太封了朱妈妈口的同时，少不得恼了她，可她被罚跪佛堂差点陨命，沈老太太怎么着也不能在这时候再罚她。
虽然她不受重视，可死一个主子和奴婢之间的影响是不同的，这当口，沈老太太还要顾惜自己的脸面羽毛，不会对她做什么。
至于说几句不好听的话那却成了必然，而沈沁雅在沈老太太身边，焉能不知沈老太太的心思。
一个是她至亲最疼爱的妹妹，一个是她最敬爱的祖母，最后她也只能保持缄默而已。
“姐姐，你放心，我知道的。”沉默了良久，沈沁柔才开口劝慰，她理解沈沁雅的为难之处，轻叹了一声后，拉住她的手，“姐姐这些日子定是累坏了吧，千万仔细着身子。”
末锦突然插话唤了声，“小姐。”
沈沁雅勉强的一笑，往沈沁柔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才柔声道：“我该回去了，宴会设在明日，你可得早些起来，莫贪懒。”
“嗯。”沈沁柔应了一声，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姐姐，人员杂乱，你注意周遭的人，千万要仔细小心着些。”
沈沁雅听后一笑，朝她鼻子拧了一把，“你啊，还是多操心自个吧，小丫头。”
恰时，末锦又低咳了两声。
“明日再叙。”沈沁雅不舍的摸了摸沈沁柔的头，知道时候不早了，只得先回副院了。
对于沈沁柔的的懂事，她有些欣慰，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就像一只长久在自己羽翼庇护下的小鸟突然能离巢独飞了。
“我先回了。”沈沁雅又拍了拍她的头，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帘子轻轻晃动后，又恢复静态。
沈沁柔将茶盏洗净后重新归位，望着窗外，心中那股不安又被激了起来，她对着一旁的桃子吩咐道：“桃子，待会你抽空去与秦妈妈说一声，最近一定要特别注意大小姐周边人的动向，稍有不对，立刻报给老太太，或者跟我说声。”
桃子不解的望着沈沁柔，却还是笑着应了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