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赵怜儿长什么样啊?”喜儿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沈沁柔闻言一愣,“你不是见过么?”
“化了大浓妆的,作不得数。”喜儿笑嘻嘻的回道,又补了一句:“别人都没见赵怜儿卸妆的样子,听说她显少出门,出门也戴了帷帽,就没几个人看清她的样子。”
名动四方的赵怜儿,竟然显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貌,还是真稀了奇了。
赵怜儿这人恐怕不简单!
柔柔的风带着一丝和暖的气息,吹的人有些懒洋洋的,沈沁柔过了良久才懒声道:“水做的魂,水凝的骨。”
喜儿与桃子互望一眼,听不大明白,这究竟是说漂亮?还是不漂亮啊?
没待她们追问,前方的两个引路丫鬟便开始行礼喊人了,“三小姐。”
两人的嘴立即成了锯嘴葫芦,一言不发。
沈沁柔颔首而过,两人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再走过一段雨花石铺成的小径,便是碧纱橱了。
碧纱橱是姜氏在世时在沈府东南角另辟的一个小院,此院独特之处在于建了个大大的温室花房,里面栽培了各式奇花异草,饶是寒冬,亦能见到各色花草,只是这碧纱橱平时不轻易开放,整个沈府也只有沈从文与沈沁心才持有钥匙。
这么多年来,沈沁柔也不过见过聊聊两次。
这次是第三次,算起来,这次还是托了别人的福。
为什么说还是,因为每次皆是沈府开大宴的时候,这次不知道又托了哪些家小姐的福。
沈沁柔勾唇轻嘲,越靠近碧纱橱,便越是热闹,守在其外的丫鬟婆子也多了起来,见着沈沁柔倒没甩脸子,那丝惊讶的神色也收敛的很好。
一个系浅黄色腰带的二等丫鬟迈着细碎的步子将她们迎进了碧纱橱。
每隔一段便设了一张云影隔屏,恍眼只见人影绰约。
云鬓钗环,衣香绣影,各家小姐或在品茶,插花,谈诗论画。
几家小姐见着有人来了,虽不知是谁,仍抬头对着她柔和一笑,她也回之一笑,也有许多视而不见者,或者根本没察觉到。
最近大周涌进不少蒙面的胡姬,纱面在市上也甚为盛行,也有人蒙着嵌宝石的纱面在外行走,因此有人见着沈沁柔蒙面,虽不清楚是哪家小姐,也没太过讶异。
这些自是消息闭塞的沈沁柔所不知的,她见其他人没怎么注意她,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聚在碧纱橱的诸家小姐,年岁稍大的聚在一堆,如她这般年纪的另聚了一堆,泾渭分明。
沈沁雅正陪几位小姐插花,见着沈沁柔手一顿,一瞬便恢复常态,与身旁的几位小姐言笑晏晏。
她身侧的安菊轻脚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的穿过人流,走到了沈沁柔身边。
“安菊姐姐。”沈沁柔笑着点头,而后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安菊一笑,形态自然的弯下腰去替沈沁柔理了理发,轻语道:“三小姐请说。”
“姐姐帮我看看,宴席的位置是何安排,仔细看看我的位序在哪。”沈沁柔轻动了动嘴皮,对着喜儿招了招手笑道:“安菊姐姐有事忙不过来,喜儿你去帮帮忙。”
忽然被点到名的喜儿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她点了点头道:“是,小姐。”
两人很快便退了下去。
桃子觑了两人离去的背影一眼,安安静静的跟在沈沁柔身后。
沈沁柔略扫了一眼,聚在一团的姑娘,三三两两又另成了一小团。
估计皆是相识,又有些相谈甚欢者。
自从老太太回余杭后,她们几姐妹几乎没外出赴过宴,因此也不识得什么人,她进来一会,也没什么人走过来与她交谈。
看着被几家小姐围在中央插花的大姐姐,与几家小姐谈论诗词的沈沁心,还有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各家小姐之穿梭游走的沈沁薇与沈沁芙。
她倒落的了清闲。
那位温小姐也不知道在哪?她一双美目四处搜寻,无奈从未见过那位温小姐,听说那位温小姐也是刚从边城上京,想必也没几位认识,一时间倒是举目无望。
“小姐,那位是哪家小姐?她倒好生奇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橘子。”桃子张目望着角落处那一桌的橘子皮,差点没咬着自个的舌头。
沈沁柔循着桃子的视线望了过去。
几道云屏遮成了一道暗影,若不细心,还真发现不了那还坐着个人。
那位小姐身着大红衣裳,似袄非袄,像裙又非裙,上边镶了些皮革,腰间还悬了一条短鞭,此刻正在那翘腿吃橘子。
倒也逍遥自在。
像这样自由随意的小姐,她还没见过。
“我们去瞧瞧。”沈沁柔丢下一句话就先行走了过去,那人见有人来了,懒懒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剥橘子,剥完便往自个嘴里丢。
沈沁柔笑着也从一旁的果盘里捡了一颗橘子来剥,剥完将橘子放了回去。
当那人再抓时,便抓住两个已经剥好皮的橘子,她也没客气,径直往嘴里丢,吃了几瓣才侧过头看向沈沁柔。
“你这人好生奇怪?只剥皮,不吃橘子。”只见她又将一橘瓣丢进嘴里,一双黑亮的眼上下不停的打量沈沁柔。
沈沁柔微微一笑,同时也正大光明的打量起她来。
瞧着与她差不多一般年纪,五官带着丝青涩还未长开,看不出美丑,但皮肤偏黑,不像天生,倒像长年累月晒出来的,大周女子以白为美,谁家小姐好生大胆,居然偏将自个晒的那样黑。
她看了一会,小声嘀咕道:“京都的女子果真都好怪,还像胡姬那样戴面纱。”
沈沁柔笑意僵凝在脸上,她听说过胡姬,但却没见过,听说胡姬皆是黑发碧眼,还有蓝眼睛的,穿的颇为暴露,有些公卿豢养在府,每当开宴时便让其唱歌跳舞助兴,与妓子无异。
“还是我在边城待久了,孤陋寡闻。”她偏头一想,手又往嘴里扔了一橘瓣,转过头来看向沈沁柔道:“我叫温瑜,你叫什么?”
边城?温瑜?难道是那位温副将的女儿。
性子意外的爽朗,不见半丝娇气。
“我叫沈沁柔。”沈沁柔笑着,目光温和。
温瑜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你比较顺眼些,不像那些人一样扭扭捏捏的,说句话总喜欢七弯八拐,好彰显自己学问高深。”
沈沁柔听的一笑,“那些姑娘是含蓄。”
温瑜翻了个白眼,没同沈沁柔理论,自顾自的继续吃橘子,但话却多了起来。
“边城最多的果子是苹果和梨子,橘子在边城卖的太贵,我甚少吃。”
橘子是南边的水果,西北边城那边倒少见到,千里迢迢云过去,运费必是不少的。
沈沁柔抿嘴笑了笑,越发觉得温瑜是个妙人。
“边城风沙大,也有不少人用纱布遮住头脸,边城吃牛羊肉的多,边城多穿皮毛衣裳。”温瑜皱着眉朗声细数边城的总总物事,末了又加了句,“边城的姑娘才不像京都的这样扭捏烦人。”
沈沁柔一面听,一面替温瑜抹了把汗,今个在座的大多姑娘都是上京的,这一杆子打死一船人,难保会有些小心眼的记恨。
幸好这地够僻静。
忽然朱嬷嬷进了碧纱橱,向四方福了福身后道:“各位小姐,已是时候开宴了,还望移步碧水居。”
说着便从她身后鱼从四个引路的丫鬟,对着四方曲了曲膝。
沈沁雅先起了身,与周围的几位小姐笑说了几句,便帮着招呼各位娇客移步。
一群小姐结伴而行,很快热闹非凡的碧纱橱便变得冷清了。
温瑜起身拍了拍手,斜了沈沁柔一眼,“你不走?”
沈沁柔笑着作请,“客人先行。”
温瑜点了点头,目扫了沈沁柔一眼,又看了看还在厅堂的沈沁雅,挥了挥手道:“我就不等你了,反正是你家,你也不会迷路。”说罢也不待沈沁柔反应,走接便走了。
沈沁雅呼了口气,几步赶过去拉住沈沁柔的手道:“你怎么出院了。”
“一言难尽,慢慢说吧。”沈沁柔拉着沈沁雅,边走边放轻的声音说起了春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