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大伯父也在埋怨父亲，原本也在怨父亲的四叔忽然撇嘴说道：“告诉你？二哥就算再不对，这些年好歹也替咱们在爸身边尽了孝，你呢？爸这辈子最恨邓大爷，你不光娶了他姑娘，还入赘到他家去做了上门女婿，你有什么资格数落二哥？”
本来爷爷和奶奶同时生病，大家就都火气汪，四叔作为平日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小弟，这会儿竟然数落起了大伯父，这让这两年在体制里面越发顺风顺水的大伯父忽然就受不了了。
“吴守业，去部队上吃了三年军粮，就开始牛皮哄哄的，连你大哥都不放在眼里了？你们部队里的那些领导，就是这么训练手底下的兵的？”
“吴建业，现在是说家里头的事儿，你老扯我们部队作甚？怎么着，你自己不孝，还不让人说了？”
四叔身为一名军人，平日里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说当兵的不好，再加上这两年长了些岁数，又在部队里头是个小干部，脾气自然也长了不少，一听到大伯父这样说，差点就要动起手来了。
到这会儿，父亲才缓过了神来，瞧见大伯父和四叔都快要打起来了，一手抓了一人的脖领子，蹙着眉说道：“干什么？当着妈的面，你们想干什么？还嫌妈病得不够重，咱们这些做儿子的不孝的还不够是吗？”
说着，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奶奶看了过来。
奶奶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理父亲他们怎么闹腾，一想到爷爷得了癌症，她就心如刀绞，禁不住自己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忽然一把拔掉了输液针头，就要下床，把父亲他们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拦着道：“妈！你这是做什么啊？要是不好好输液，耽误了手术的时间，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啊。”
奶奶挣扎了好一阵子，可是现在极其虚弱的她，又怎么能拦得住父亲他们三个人到壮年的男人呢？只得软踏踏地坐回到床上，哭丧着脸说道：“你们好歹让我去见见你爸，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呀？呜呜呜——”
一听这话，父亲他们三个大男人鼻子一下子都酸了，眼泪止不住地要往出涌，虽然都极力地控制着，可是心里太难受了，根本就没法继续在原地待着。
四叔第一个转身出了门，靠在门外的墙边上无声的抹眼泪。
父亲也觉得气闷，直接出了住院楼，去门口抽烟。
只剩下大伯父怕奶奶真跑出去找爷爷，便强忍着难受，蹲下来抚摸着奶奶的手安慰她道：“妈，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叫我们三个儿子情何以堪呢？虽然您和爸的感情是我们不能替代的，可是我们也需要您啊。先不说爸现在暂且没事儿，就算是以后真出了什么万一，难道——您就打算也撒手去了？不要我们了吗？您就一点都不为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想想吗？守业今年才十九岁，他都还没娶媳妇呢。”
奶奶听了这话，心里就更痛了，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和爷爷相守一生，就算是有一天那最后的日子终将会到来，两个人也要在一起的。可是这一天来得太过突然了，人世间还有太多太多的留恋，太多太多的放不下，叫奶奶不能只考虑自己的那片初心。
一想到这里，奶奶忽然伸手在大伯父的脸上无力地拍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