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张燕山应夜无空的召唤,来到夜无空的房间,只见夜无空房间的布置就与之前的一模一样,夜无空坐在一旁,张燕山甫一进入房间,就面向着几个灵位,张燕山正要向夜无空问安,夜无空立刻面有愠色的道:”张燕山!你师门在前,却不先向师门行礼,反向我这闲人问安,成何体统?”
张燕山为之愕然,然后就循着夜无空望向灵位,恭恭敬敬地向灵前鞠躬道:”道名门俗家弟子张燕山,向祖师爷及师门参拜。”
夜无空怒气稍退,就问张燕山道:”数日之前你与耶律黄蜂一战,我听刘氏师徒说,你终于到达了聚气境界的最高层次。”
张燕山心里一宽,微笑道:”感谢姑姑传我…代道名门掌门太清真人收我入门,燕山才可以捱过这一战。”
夜无空铁青着面,拾起桌上的一根筷子,然后运起真气,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筷子,突然间泛起了碧绿色的气芒!
张燕山心中一凛,惊呼道:”贯劲境界!”张燕山早知道夜无空功力深厚,只是夜无空十年来都从未使用过武功,此刻甫一出手,贯劲于木筷之上的光芒,竟然不下于刘尚信贯劲于神兵之内,显然功力绝不下于刘尚信!
夜无空冷冷道:”燕山!接我一招!”
夜无空身法如风,转眼之间,已经拾起筷子刺到张燕山胸前,张燕山立刻聚气双臂,仅仅挡住了这一招!
只是当张燕山的桥手甫一碰上筷子,桥手上的真气立刻被卸掉,张燕山顿时失去重心,身形向前一倾,与此同时,夜无空手腕一翻,筷子改为刺向张燕山颈项,张燕山未能及时回防,筷子就插在他颈项的大动脉之前!
张燕山自忖武功大进,心里多少有些自满,却不了夜无空一出手就已经可以将他置之死命!张燕山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来!
夜无空冷冷道:”燕山,你以为达到区区的聚气境界,就足以自满了吗?凭你现在的武功,遇上达到贯劲境界的高手之时,根本连一招也接不着就死了!”
张燕山这时才知道自己的幼稚无知,心里惭愧不已!夜无空接着道:”燕山,你想一想,如果我再用这招,你怎么抵挡?”
张燕山想了一想,满怀信心的道:”我先用千军战阵挡住心坎一刺,然后用博浪飞锤抵挡颈项一招!”
夜无空狠狠道:”废话!千军战阵的真气遇到我刚才的柔劲,还不是要被卸掉吗?当你身形尽失之时,博浪飞锤还可以阻止得了我的筷子吗?”
张燕山愣住了,这才想到千军战道的气劲虽然刚猛,但要是遇到了夜无空的柔劲,到最后还不是任由夜无空摆布?
张燕山闭目沉思,脑海里想过所有学过的武功,双手随着招式摆动,片刻之后,张燕山蓦地睁开双眼,双目闪出光芒,然后对夜无空道:”姑姑,我会先用剑招抵挡,固守一方,然后再以剑招使出千军战阵,守护全身…”
夜无空道:”剑招?燕山,你学过剑招?”
张燕山道:”师兄曾经传授过我十八般武艺,我和耶律黄蜂约战之后,就曾展示过给师父和师兄,师父说我的剑术根基不错,还想将千军战道融入在剑招之内,另辟途径对战耶律黄蜂,但最后却因为时间不足,未能另创新招,因此放弃了…”
夜无空向张燕山掷出手中的筷子,张燕山接过筷子之后。夜无空道:”燕山,你用筷子耍一套剑法给我听!”
张燕山随之拾起筷子施展剑法,夜无空听风辨影,不时点头称是,不时摇头叹息,当张燕山试招完毕,夜无空沉吟片刻,然后提起酒杯,对张燕山道:”燕山,你接我酒杯!”
夜无空话犹未了,手中酒杯已经飞往张燕山跟前,张燕山使出剑招抵挡,总算保持住身形,没有向前倾倒,然而空掷出的酒杯甫一碰到张燕山的筷子,便随即拐了一弯,转向攻击张燕山的左边颈项,张燕山立刻使出千军战道护着左颈,可是夜无空掷出的酒杯巧劲凌厉,当再次遇到张燕山的剑招之时,酒杯继续运转,反过来击中了张燕山的右颈!
张燕山再度中招,心情不禁一沉。夜无空道:”燕山,你的剑招根基还可以,可惜没有学过上乘的剑法,我只要稍为变招,你就无法应付了。”
张燕山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夜无空接着道:“燕山,你怎么接我这一招?”
张燕山再度闭目沉思,细想自己所学过的一切应战之法,一刻钟后,张燕山再次睁开眼睛道:”姑姑,我想再接这招!”
夜无空再次贯劲酒杯,酒杯泛起碧绿气芒,威力更胜刚才一招,夜无空手指一弹,酒杯再度飞射而出!
张燕山挺起筷子,同样挡住了酒杯,可是当酒杯正要卸开筷子之时,张燕山突然手腕一翻,竟然不再发力抵挡,挡住酒杯的劲度就此散去,酒杯不再拐弯,直朝着张燕山心坎飞来,张燕山立刻聚气胸前,使出道经心法,一道柔劲出现在张燕山胸前。酒杯刚刚被筷子刚劲一挡,此刻又遇到张燕山胸前柔劲,酒杯去势顿时为之一慢,张燕山乘机运起千军战道的误中副车身法,仅仅与酒杯擦身而过,便避过了夜无空这一着!
张燕山全力运起误中副车身法,险险的避过了酒杯,此刻还未站稳身形,夜无空已经运起轻功,瞬间飘到张燕山身旁,一掌抵住了张燕山的背心,夜无空只要掌力一发,张燕山就要伤在这一掌之下。
张燕山用尽毕生所学,虽然挡住了夜无空的一招,却还是当不了夜无空的第二招,张燕山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沉了下去!
夜无空接着问道:”燕山,这一战,你学会了什么?”
张燕山想了一想道:”我学会了,将千军战道融入剑招之中…”
张燕山话犹未了,夜无空突然举起手掌,一巴掴在张燕山面上,虽然不算重手,却打得张燕山耳光“拍”一声的作响,张燕山愣住了,然后夜无空接着道:”燕山,这一战,你学会了什么?”
张燕山再想了一想,然后道:”我学会了…道经与剑招交替使用…”
张燕山话语甫落,夜无空又是一掌掴在张燕山面上,夜无空又再问道:”燕山,这一战,你学会了什么?”
张燕山呆住了,一刻钟后也回答不了夜无空,夜无空接着道:”燕山,你的脑海只是堵满了学过了的招式和心法,还可以学到了什么?”
张燕山恍然大悟,然后就拜倒在夜无空跟前道:”姑姑,刚才燕山进来的时候自满了,请姑姑原谅。”
夜无空点了点头道:”燕山,这一战,你学会了什么?”
张燕山想了一想,然后道:“当其无,有车之用;当其无,有器之用;当其无,有室之用(注一)…”
夜无空道:”燕山,这一战,你学会了什么?”
张燕山道:”唯有空,始可载!”
夜无空还是继续问道:”燕山,这一战,你学会了什么?”
张燕山搜索枯肠,想过了所有曾经学过的,包括千军战道、易经、或者是道经,都还是想不到答案。张燕山越想越乱,不期然游目四顾,就瞥见了夜无空摆好了的几个灵位,张燕山若有所悟,就跪在灵位之前,默不作声的向灵位叩了几个响头。
夜无空听见张燕山不再回答自己,而是付诸行动,放下了自己所学,诚意向道名门先贤叩头学习。其实夜无空要张燕山学到的,并不是将几套武功混合交替使用,而是要张燕山知道自己的不足,继而身体力行”唯有空,始可载!”的学习态度。
夜无空见张燕山向灵位诚意敬礼,心里释然,语带认同的道:”唯有空,始可载!做得好!燕山,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传你道名门武功?”
张燕山道:”姑姑如意结义金兰,你是怕我在应天会武中受伤,伤了姨姨的心?”
夜无空点了点头,然后不自觉间转头迎向灵位,幽幽的问道:”还有呢?”
张燕山见夜无空突然神情肃穆的面向道名门灵位,想到这必与道名门有关,就对夜无空道:”姑姑对燕山恩同再造,燕生不敢或忘,要到道名门一趟。”
夜无空点了点头,不禁露出感激之情,然后对张燕山道:”我犯下弥天大错,实在无颜面再回道名门,只是…只是我有一件事想你代我到道名门办…但是掌门师姐…不...太清真人性子倔强,做事力臻完美,如果她看见你只学会了道名门武功的皮毛,就说是我代她收了你为徒,太清真人一定不会满意,到时…就要收回你的武功...”
张燕山想到夜无空安排自己深造道名门武功,目的就是要增加道名门掌门太清真人接受自己的机会,张燕山不禁眼泛泪光的道:”姑姑,你是知道太清真人的性子…所以要我学好道名门的武功,好让太清真人日后承认我这个弟子...”
夜无空点了点头,然后满怀感慨地道:”你姨姨与我结义金兰,我又要你替我到道名门办事,我当然要助你过得了太清真人的一关,更何况…”
张燕山见夜无空欲言又止,就追问道:”更何况什么?”
夜无空没有回答张燕山,只是反问张燕山道:”燕山,你学会道名门武功,除了要保护你姨姨,以及为姑姑往道名门一趟,还要做什么?”
张燕山想了一想,只觉得自己微末道行,还不配说出心中志愿,于是一面惭愧的道:”这…已经足够了…”
夜无空听出张燕山欲言又止,便问张燕山道:”燕山,数十年前,当我还在道名门修习之时,我一度武功停滞不前,结果师父…玄清真人对我说了一番话,我到现在都铭记在心。你知道她跟我说过什么吗?”
张燕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夜无空语气铿锵的道:”你的潜力比你想象的大!”
张燕山听得心头一震,还未定过神来,夜无空已经接着道:”燕山,你知道我除了为了你姨姨和你的自身安全之外,为什么还要传你道名门武功吗?”
张燕山摇了摇头:”姑姑,我不知道!”
夜无空道:”因为你日前跟我说起仁者无敌这番话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
张燕山问道:“姑姑,你想起了谁?”
夜无空满面敬意的道:“我最敬重的,玄灵真人!”
张燕山愣住了,想到自己连夜无空两招也接不了,玄灵真人却是夜无空的师父,尽得天下五绝之一的真传,自己岂及玄灵真人的万分之一?张燕山连回应夜无空也不敢,就在这时,夜无空转向张燕山道:”燕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注二)。达成不了自己的初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遇到挫折之后,不敢去达成自己的初心!”
张燕山心里无比震撼,此刻回看眼前道名门真人的灵位,就像是看见神人一样,张燕山这才知道为何道名门是当今天下第一的名门大派,道名门的伟大,并不止于其盖世武学,而是它启发门人的潜能,造福天下苍生,并且实行着与仁者无敌异曲同工的愿景。
张燕山着道名门的灵位,诚心敬意地叩头道:”道名门俗家弟子张燕山,诚心学习道名门武功,承传道名门泽被苍生之道!”
夜无空见张燕山诚心敬拜道名门,心里释然,就对张燕山道:“燕山,现在姑姑就代师姐传你道名门绝学,道名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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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
【老子·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注二:
【老子·第六十四章】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