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山挑战耶律黄蜂,誓要取回铁锤,这件事瞬间传遍整个骊驰城。
西蜂东信共管骊驰城多年,可谓城内风云人物。应天会武在今年深秋举行,人人都好奇西蜂东信武功高下。这次连耶律奉天也为赌局做庄,更刺激了人们口耳相传,不消半天,约战的消息就传遍整个骊驰城,城内贩夫走卒也纷纷准备余银,投入赌局。
刘尚信和刘达仁是城东治安的最高负责人,所以两人都住在城东衙门内,衙门内宿舍、练功房、以及暂时扣押犯人的囚室等等,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张燕山是刘尚信的徒儿,耶律纳士爱屋及乌,也安排了张燕山一家住在衙门附近。故此,张燕山一家的生活条件倒还可以。张燕山虽无官职,但也常常义务帮助刘达仁维持城东治安,因此不时也获得耶律纳士的赏银,帮补生计。
张燕山等三人回到城东衙门,众人想到他武功远逊耶律黄蜂,必须争取时间苦练,才有机会取得胜利。张燕山决定未来七日都在衙门闭关练功,于是就想向何相思和夜无空说明事件始末。刘尚信与刘达仁也支持张燕山的决定,便陪同他回到家中。
这些年来,虽然张燕山拜了刘尚信为师,但何相思对刘尚信还有疑忌,所以刘尚信和刘达仁甚少踏足张燕山的家门。这时何相思在大厅上做着刺绣,看见两人面色凝重的陪着张燕山回来,便知道其中必有事故,心感不安。
何相思按下心中的不安,温言问道:“燕山,什么事要带着两位刘先生同来?”
张燕山一听,心中不禁左右为难。虽然他拜入刘尚信门下多年,素来称两人为师父及师兄,但何相思一直只称他们为刘先生,心中芥蒂丝毫不解。
张燕山硬着头皮说道:“姨姨,我…我未来七天要到师父及师兄处练功。这七天我不回来了,你和夜姑姑不用挂念我。”
何相思见张燕山支吾以对,更觉得事有蹊跷,便追问张燕山道:“练功罢了,为什么要连续修练七天?两位刘先生又为什么要陪着你过来?”
张燕山鼓起勇气道:“我…我....七天后,我要跟城西的耶律黄蜂较量。这七天要潜修武功。”
何相思眉头深锁,紧张的问道:“较量?怎么平白无端地要跟耶律黄蜂较量?那个耶律黄蜂向来鄙夷汉人,对你怀恨在心,怎么要跟他交手?”
张燕山道:“今日我跟大师兄去到城中交界,见到城东的惯犯锦衣乞丐在城西犯案。我和师兄就到了城西捉拿他们,耶律黄蜂说我们越境执法,还抢走了我的兵器!所以…我约定他七日后决战,然后取回兵器。”
何相思听后,更加不满,便质问张燕山道:“兵器?不过是一个锤子罢了!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锤子,不顾自己的安危?”
张燕山朗声道:“那铁锤是三师叔的遗物所铸造,不能失,不能毁。”
何相思看见张燕山称刘尚严为三师叔,立即反问张燕山道:“什么三师叔的遗物?你认识那个刘尚严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何况那个刘尚严是刘先生的师弟,刘尚严的遗物自有刘先生去取回!而且燕山你在城东并无官职,根本不应该介入城东和城西之间的纠纷!更不应为此跟人决战,让自己身处危险!”
张燕山慨然道:“师父教我武功,师兄待我如兄弟,城东城西的事情是师父与耶律青蜂的事,也就是我张燕山的事!”
张燕山句句不离师门恩义,何相思心中恼怒,又不想跟张燕山冲突,就转头问刘尚信和刘达仁道:“你们要燕山为你们比武,骊驰城的比武可有什么规则?”
刘达仁道:“参赛者在一刻钟之内,被击倒不起或被轰下擂台,就算落败。参赛者不得故意重伤对手,否则必遭大会严惩。”
何相思听罢,不满地反问刘达仁道:“比试论武,一句拳脚无眼,收手不住,受了伤的一方怎么办?就算证明了耶律黄蜂蓄意伤人,燕山始终也是受到重伤了!就算事后惩罚了耶律黄蜂,又有何用?难道你们可以保证燕山不会被耶律黄蜂打伤吗?”
刘尚信低声道:“何姑娘,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不能作出任何保证。”
何相思怒道:“太危险了!你们怎可以让燕山为了刘尚严留下来的东西如此犯险!我绝不会让燕山参加!”
张燕山这时候也急了,对何相思道:“姨姨,我…我…”
何相思见张燕山无法反驳自己,就认定了这都是刘尚信从中作梗,对刘尚信的不满从而爆发,然后狠狠的对刘尚信道:“刘尚信,你来到张家村,就害了张家村人;你来到飞鸿镇,就害了飞鸿镇人;我只是见你在飞鸿镇上尽力相助无空和救了燕山,我才让燕山跟你学武!我其实早就该知道,燕山跟你学武,早晚会被你害死!”
刘尚信心中有愧,也不知如何回应何相思,全场也静了下来。
张燕山见何相思出言指责刘尚信,就暗带不满的对何相思道:“姨姨!你教我大丈夫做事,必须恩怨分明,师叔当日为了我们命丧飞鸿镇,师父师兄传我武功,这就是于我有恩,如果我今日为了个人安危,苟且偷生,有恩不报,还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吗?”张燕山瞪着何相思,神色坚定,毫无转环余地。
何相思呆住了!她没有想过张燕山会如此顶撞自己,想到张燕山刚才一句“这就是于我有恩”,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她颤抖着道:“燕山...你说什么?你…”
张燕山的目光坚定不移,高声道:“姨姨!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不得畏敌退缩,我要出战!”
张燕山再次顶撞何相思,何相思心里一痛,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气喘得几乎站不住。张燕山大惊,连忙上前扶住何相思,何相思挣扎着推开张燕山道:“你…你扶我做什么,你跟你那个对你有恩的师父就算了…”
在这扰攘期间,夜无空就从大厅之后走出来,与张燕山一起扶住了何相思。然后夜无空斥道:“燕山!还不快拿药给姨姨!”
张燕山见何相思突然咳嗽不止,方寸大乱,便听从夜无空的说话,就从腰间掏出药丸给何相思服用。
这半年来,何相思不时气喘,但夜无空坚守誓言,自毁双目之后就不再为任何人行医。但她与何相思情同姊妹,见何相思病丝缠身,就传授张燕山医道与炼丹之术,为何相思舒缓病症。张燕山就将炼好的丹药分了部分给何相思保管,而自己亦随身带着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何相思服过药后,呼吸舒缓了,脉象也平息过来。何相思看着张燕山一脸紧张,又随身带着给自己的丹药,心知张燕山刚才只是一时失言,便心软下来。但正因如此,她就更加不舍得让张燕山冒险。一时之间,何相思千头万绪,也不知如何决定。何相思转而问夜无空道:“无空姐姐,燕山决斗之事,姐姐有什么意见?”
夜无空问道:“妹妹,除了顾虑燕山的安危之外,还有什么令你不想燕山出战?”
何相思望了望刘尚信,心中满是忌惮猜疑,然后看了看张燕山,本来想说的答案也按捺下去,沉吟片刻便说想道:“我只是担心燕山安全罢了。”
夜无空道:“既然你只是担心燕山的安全,事情就简单了。燕山,你还不把握时间修练,还要待在这里让你姨姨担心吗?”
众人出乎意料,刘尚信和刘达仁当然额手称庆,张燕山更加是喜上眉梢,何相思则目瞪口呆。
何相思大惑不解道:“姐姐,你…为什么让燕山出战?你不觉得危险吗?”
夜无空语重深长地说道:“比试论武,当然有危险,我比燕山还年轻的时候,就不时奉师父的命令,与师姐妹们一起下山平乱,每一次都很危险的。但每一次出门之前,师父都只要确定一件事情就让我们下山。妹妹,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何相思摇摇头道:“不知道。”
夜无空慨然道:“就是心系门派!只要我们心系门派,就会全力以赴,不会做出让师门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接着她叹了口气,心里暗叹道:“唉...只恨我…我那时把这些事情抛诸脑后......”
何相思心知夜无空尊重恩师,当下又是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于是轻抚她的手背,温柔地道:“姐姐,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多想它。”
何相思贴心关怀,夜无空回过神来,缓缓说道:“妹妹,我只是教过燕山配药,但他不止把药放在家中,还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燕山心里是惦挂住你的。这次主动出战,燕山更是为了不负师门,所以这次比试,他绝不会罔顾后果,做出任何让你担心的行为。妹妹,你该高兴才是啊!燕山终于长大了!”
何相思听了,也不知如何回应。
一直以来,何相思细心照顾着张燕山,也未曾留意这个姨甥已经开始反过来照顾自己,更没有想过外甥对自己的关心。
这一刻,何相思终于觉得,张燕山长大了。
何相思默然,夜无空就转过头来,对张燕山道:“燕山,刚才你坚持要出战,斗志可嘉,但也要想想你姨姨的感受,不要再说出让你姨姨难受的话。知道吗?”
张燕山虽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但见夜无空主动调停,说服了何相思,于是连连点头,然后简单地“嗯”了一声就算了。
张燕山不置可否的回应,夜无空当然听得出来。她也想到张燕山倔强不屈的性子,心知日后难免再犯。不过,夜无空也不想多生枝节,点了点头就算了。
夜无空接着面向着刘尚信和刘达仁道:“达仁,你最熟悉燕山的武功进境,与你师父好好商量,筹划燕山这七天的修练。也许燕山几天之后,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突破。”
刘达仁不以为然,心道张燕山多年来进度缓慢,岂会在七日间突飞猛进?只是他看出夜无空的一番苦心,连声称是便算了。
夜无空当然知道刘达仁的想法,也不再管刘达仁,然后转向刘尚信道:“刘先生,刚才我听了你们说过比武的规则,确实有可能令燕山身受重伤,请你想想办法,让我们会更放心让燕山出赛吧。”
刘尚信听罢一脸苦笑,心道骊驰城的比武规则早已订立,自己也非权贵,岂会因为自己一言而改?可是他转念一想,心知夜无空这么一说,旨在让何相思安心,于是点头称是。
夜无空转个头来,握着何相思的手说道:“妹妹,你也要调理好身子,不要让燕山担心。你身子好了,我们再看看燕山的进度。如果两位刘先生也觉得燕山的进步可以,我们就支持燕山出战;如果两位刘先生觉得不行,我们再作打算。两位刘先生,燕山就交给你们了;燕山也要好好努力,不要让姨姨和夜姑姑担心。”
张燕山得到夜无空出言协调,何相思才默许自己比武,便拱手致谢道:“姨姨,夜姑姑,燕山定会好好用功,不会让姨姨和姑姑担心。”何相思默不作声,当作是默许张燕山了。
刘尚信与刘达仁也不打其他闲话,拱手谢礼之后,这就带张燕山回衙门。张燕山回心一想,本来是无从化解的难局,夜无空却凭着简单几句说话,便调和本已分歧的众人,还能协调众人所为,人人莫不顺从。张燕山不禁对夜无空多生了几分敬意。
然后张燕山心里暗道:“七天之后,我真的可以打败耶律黄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