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漠北一处山庄内,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少年人,正在为一个中年男子打开绑在双眼的纱布。
少年其貌不扬,双眼目光锐利,打开纱布的手法光净利落,然后细心的为中年男子清洗双眼,手法熟练,更胜名医。中年男子面带风霜,隐现霸气。
少年道:”师父,现在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中年男子闻言睁开眼睛,眼眸间露出一道精光,英气逼人。他望向少年微微一笑,温声道:”你就是箭树吗?”
万箭树大喜道:”师傅,我就是你徒儿万箭树了!”
话音刚落,万断肠背后响起了阵阵掌声,一老一少走了出来,然后一把低沉的声音响起道:”恭喜先生重获光明!先生与令徒实在是名师高徒,幸甚!幸甚!”说话的正是这位年近五十的老者,而老这身旁的少年正是鬼神,老者与鬼神相貌就有几分相似,只是老者眉目之间更为深沉,双目卻是内藏精光。
万断肠站起身来,向老者拱手作揖。万断肠心高气傲,十多年前在万毒门会武夺魁之后,取得了万毒门的镇门之宝武王天钺(注一),只是万毒门多个长老心有不甘,想要抢回神兵,万断肠却没有就范,反而带着武王天钺走出万毒门,然而这个不肯屈膝于人的万断肠,此刻却竟然心甘情愿的向老者拱手致谢。
万断肠沉声说道:”阿修罗前辈十年照顾,恩同再造,请受万某一拜!”
阿修罗!原来老者就是天下五绝,修罗道传人阿修罗。
阿修罗摆了摆手,说道:”先生言重了,老夫略尽绵力而已。先生之才堪当国士,老夫自当以国士待之!”
万断肠心中带着几分激动,转身向鬼神问道:”鬼神兄弟,小徒依照您带回来的医书,助我复明和恢复武功。不知医书出自何处?”
万断肠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于医书的来历,众人顿感愕然,鬼神沉吟片刻,问道:”不知先生缘何这么在意医书出处?”
万断肠沉声说道:”实不相瞒,小徒这番用药方法,与道名门源出一撤,万某想起了无空......”万断肠却见鬼神黯然,连忙追问道:”莫非此书别有隐情?”
鬼神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所料不差,这医书便是夜空札记.....”
万断肠连忙追问道:”小兄弟,那么无空如今身在何处?”
鬼神默然不语,眼角间闪过泪光,万断肠心下一沉,只听鬼神道:”夜前辈为了让先生复明和恢复武功,参考了鹊华经,写下这部札记......可惜,她已经不能为先生疗伤了...”万断肠只觉心肝悬在半空,鬼神接着道:”可惜我们迟了一步,夜前辈被宋军追杀,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已是伤痕累累,最后千叮万嘱,让我把札记带回来,还献出了这双眼睛给先生.....”
万断肠顿时脑内一片空白,闭上眼睛,颤抖的手摸上眼皮,菱角分明的脸庞上划过一道泪痕。
阿修罗前去搂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先生,节哀顺变。想必玉清真人也不愿见到先生你如此伤心...”
万断肠睁开眼睛,厉色一闪而过,振臂高呼道:”赵光义,你弒君杀侄,任用奸邪,残害百姓,累我失明,废我武功,害我无空,我万断肠若不灭宋,誓不为人!”
万断肠抚着阿修罗的手,点了点头,退后几步,跪在地下,叩了三个响头,铿锵说道:”前辈在断肠落魄之时施予援手,寻觅无空十年,助我复明,恢复功力,恩同再造。前辈有何吩咐,断肠定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阿修罗眼眸间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扶起万断肠说道:”断肠有此大志,老夫定必鼎力相助!快快起来!”
万断肠此生除却宋太祖和授业恩师,未尝向任何人下跪。十年间,阿修罗知道此人重情义,轻生死,故此一直奉之上宾。然而万断肠铮铮傲骨,不肯替人使唤,仍然离归心甚远。如今阿修罗以恩义收得其心,这又进一步的拉拢了万断肠。
万断肠道:”断肠以前双目失明,不敢贸然动手。如今断肠重见光明,定可炼化凶兽,助前辈一臂之力!”
阿修罗摇了摇头,说道:”先生大病初愈,不用这么急。凶兽已在府中,随时可以动手。”
万断肠抬起头,凝视着阿修罗双眼说道:”听令郎说,前辈几个月后便要干大事,炼化凶兽是关键所在。纵使断肠武功尚未尽然恢复,也希望尽快助前辈成事!”
阿修罗与万断肠对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先生盛情,老夫却之不恭。还请两位随老夫前来吧。”说罢,一行四人便离开府门,不过一个时辰便抵达后山的一个山洞之前。
困兽洞。
困兽洞外,十几名虎背熊腰的侍卫全身披着铠甲,手持利器,押着一个架着枷锁的死囚立在洞前。侍卫见了阿修罗等人,便带着死囚沿着洞内的道路深入地底。洞内通道一片死寂。众人走了一段时间,却突然风声不止,其中隐隐带着血腥味和咆哮声,两侧墙上的火把更被吹得明灭不定。
地道尽头之处,原来是一个断崖。断崖距离崖底越五丈,崖底是一个方圆约二十丈的平地,旁边就有一个约莫三四丈高的洞口,崖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绿光,却是点点的鬼火。血腥味从崖底透上来,格外浓烈,咆哮不断,震慑神魂。众人心中一凛,看来这就是凶兽所在之处了。侍卫松开了死囚身上的枷锁,然后一脚把死囚踢到崖下,只听”轰隆”一声,死囚跌到崖底,却没受多大伤害,只听他身下喀咯作响,彷佛压碎了什么,替他卸去了大部分的下坠力。死囚大难不死,只道绝处逢生,开心得哈哈大笑。
死囚只道自己险死还生,定眼一看身下帮他卸去了大部分力度之物,却原来是累积了差不多一丈之厚,方圆二十丈的人骨!
死囚大惊,与此同时,崖边的洞口突然传来喀咯巨响。一个庞大的黑影瞬间笼罩着死囚,死囚回头瞥见黑影,立即吓得浑身颤抖,呆站当场。庞然大物双目炯炯,张牙舞爪,一口便咬住了死囚。庞然大物将死囚细细咀嚼,咯咯作响,一脸欢喜的享受美食,然而当吞下了死囚之后,庞然大物却立即变脸,最后露出一副永不满足的贪婪神色。
崖上四人只见凶兽脑袋狰狞,双目炯炯,赫然有神,鼻梁凸出;首部有一双弯曲的兽角或足,其弯曲的方向似无定制,或内勾似羊角,或外曲似牛角;巨嘴大张,利齿如锯,嘴略弯曲内勾,或嘴巴紧锁,两边有一对利爪,象狗爪或虎爪。两侧有一对肉翅,形如耳朵。
万断肠道:”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谓之饕餮(注二)?今日一见饕餮食人之相,果然名不虚传!”
饕餮!原来阿修罗藏着的凶兽就是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
阿修罗道:”天下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就在这里,先生可有收复之策?”
万断肠胸有成竹,说道:”箭树,曼陀罗(注三)!”
万箭树就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来,万断肠接过瓶子之后,就对阿修罗道:”前辈,这些年来在下请先生到处找寻灵丹妙药,就是为了炼制这瓶曼陀罗。曼陀罗是百年前万毒门祖师唐血侯流传下来的独门圣药,祖师爷当年就是凭着它,制服了横行天下的四大凶兽,取下血肉,炼成四圣心丹,服用后功力大增,其后成为了晚唐第一高手。”
阿修罗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万断肠继续道:”可惜祖师爷百年之后,万毒门青黄不接之时,饿鬼道及畜牲道传人乘机攻伐万毒门。虽然万毒门最后力保不失,但四大凶兽只剩下混沌(注四)留在门内,声势实力大不如前,没想到断肠今生今世还能见到其他凶兽!本来断肠就想在武功复原之后,重回万毒门之时,用上这瓶曼陀罗,制服留守在万毒门的凶兽混沌。只是如今前辈大战在即,断肠不才,虽然四大凶兽不全,不足以炼成四圣心丹。但亦可以凭饕餮的血肉炼丹,助前辈提升功力,打败杨业!”
阿修罗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原来他不惜以欺瞒和施恩收复万断肠,不只是为了熟悉大宋境内高手的情况,更要凭着万断肠炼丹之术,提升自身实力,打败杨令公,以报当年一败之仇,以及夺取天下第一之名!
阿修罗看着万断肠就此飞身困兽洞内,出手制服了饕餮,并以饕餮血肉炼丹,阿修罗想到万断肠已为己用,暗里窃喜,然后心神放远,不期然想到,不知杨业如今又会进展到什么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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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
武王天钺:周武王姬发手中兵器。据《六韬》记载,周武王有大柄斧,刃宽八寸,重百斤,柄长五尺以上,名曰”天钺”。姬发凭此斧兴兵伐纣,建立周朝,因而被称为”开国之斧”。据《史记·周本纪》记载,武王攻克商王王宫后,用此钺砍下了纣王的人头,悬于太白旗上。商朝宣布灭亡,周朝也从武王天钺闪亮的锋刃上拉开了大幕。
注二:
饕餮:传说轩辕黄帝大战蚩尤,蚩尤被斩,其首落地化为饕餮。《山海经·北山经》有云:“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根据晋代郭璞对《山海经》的注解,这里说的狍鸮即是指饕餮。
《神异经·西荒经》中有云:“饕餮,兽名,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食人。”
注三:
曼陀罗:茄科野生直立木质一年生草本植物,广泛分布于世界温带至热带地区,我国各省区均产。曼陀罗又叫洋金花、大喇叭花、山茄子等,多野生在田间、沟旁、道边、河岸、山坡等地方。曼陀罗花全株有毒,以果实以及种子毒性最大,干叶的毒性则比鲜叶小,其叶、花、籽果、茎均可入药。
注四:
混沌:即浑敦。其状如犬,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有两耳而不闻,有腹无五脏,行走而足不开。浑沌因既混且乱故后世称是非不分之人为“浑沌”,《史记.五帝本纪》有云:“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慝,天下谓之混沌。”
《山海经》第二卷《西山经》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黄,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汤谷。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