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天,风平浪静。
商船没有遇到敌人,就如炽焰所言,江河与驰道便是通天门的天地,在此截劫通天门的商船,无疑于自杀。
这几天,张燕山很忙。
除了养伤之外,张燕山便与杨素华研究药理,为神兽疗伤,无暇他顾。
每天傍晚,两人都来到甲板之上,为天马及重明鸟疗伤服药,然后一起共渡黄昏日落,交流医经药理,倒是赏心乐事。不知不觉之间,甲板便成为张燕山、杨素华、天马和重明鸟的乐园。
到达通天门前的傍晚,张燕山和杨素华来到甲板上,天马见两人到来,立刻大喜嘶叫,神元气足,张燕山知道天马的意思,便对天马道:“天马,你想告诉我,你已经完全康复了吗?还是想试一试我康复了没吗?”
张燕山见杨素华静静的看着天马,便问杨素华道:“杨姑娘,妳想试骑天马吗?”
杨素华点一点头,天马也感激她救治之恩,便低头欠身,示意让她上马,张燕山便抚着杨素华骑上马背。天马为了显示已经康复,四蹄一蹬,拔地数丈,杨素华只觉如同腾云驾雾,不禁眨了一眼,当她张开眼睛之时,便惊见天马已经从船头跃到船尾了!
张燕山也不料天马这一跃之力,竟不下于初遇之时!落地之际,杨素华只觉一阵颠簸,几乎被天马荡出马背之外,眼前便是无边无际的江水。张燕山立即伸手扶住杨素华,轻抚着她腰背,让她安然坐在天马背上。杨素华嫣然一笑,张燕山不禁面上一红!
张燕山借故转头望向天马,了然道:“我知道了!你闷坐在甲板几天,想找个机会跑跳一下,对吗?”
天马点了点头,杨素华接着道:“天马!明天早上,我们就应该可以去到通天门。到时候你回到岸上,就可以尽情的奔跑了!”
天马大喜,发出一声嘶叫。重明鸟听见天马的嘶叫声,便飞到张燕山身边,张燕山转念一想,大喜道:“重明鸟,怎样了?你又想跟天马一样,显示一下你的状态吗?”
重明鸟略一犹豫,张燕山微感不妥,问道:“重明鸟,你…没事吧?”
重明鸟遥望江中,发出一声嘶叫,张燕山道:“重明鸟,你想带我们到江中盘旋一下,对吗?”
重明鸟点一点头,张燕山深恐杨素华又再被荡下来,便紧紧牵着她的手走上鸟背。纤纤玉手甫一相触,只觉如柔荑青葱,温柔软玉。杨素华低下头,红着面,跟着张燕山骑上重明鸟背。重明鸟长啸一声,振翅高飞,然后一阵清风吹来,瞬间飞到江中。
夕阳余晖,重明鸟大江翱翔,柔风和煦,两人俯瞰江河奔腾,波涛起落,彩霞丹彤,天水一色。张燕山回过头来,只见杨素华盈盈笑意,张燕山忽而觉得,滔滔江水,夕阳华彩,也在为了博她一笑…
就在这时,横里“嗖”的一阵强风袭来,重明鸟浑身一震,张燕山和杨素华猝不及防,几乎要被荡出重明鸟背。重明鸟连忙双翼一翻,方能保持住平衡,然后匆匆回落到甲板之上。
杨素华心有余悸,重明鸟哑口无言的看着自己双翅,不时扭动肩膀,张燕山双手扶着重明鸟的头,凝望着它双眼,关切问道:“重明鸟,你…你还未完全复原吗?”
重明鸟默然无声,不作回应。。张燕山和杨素华面面相觑,也不知何处出错,致使重明鸟的伤势复原缓慢。两人一起检视过重明鸟,沉思片刻,异口同声道:“琼浆玉液!”
杨素华朗声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张燕山接着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
两人终于想起,原来重明鸟之所以要服用琼浆玉液,为的不是要果腹,而是琼浆玉液助重明鸟内生正气,以辟外邪。此刻重明鸟身上有伤,正是外邪正盛,正气不张之时,更需要琼浆玉液的补充才能复原。
张燕山叹了口气,摸着重明鸟的头,说道:“可惜我日前堕入河中之后,琼浆玉液就流失在河中,没法给你补充。”
重明鸟点一点头回应,任两人费尽心思,也是无计可施。天马满面无奈,便发出一声嘶叫,张燕山抚着重明鸟,柔声道:“重明鸟,你…不如先回去见姑姑?”
重明鸟摇了摇头,然后张开翅膀,显示自己已经复原得十之七八,张燕山接着道:“重明鸟,我明白你已经差不多完全康复了,而且你待天马和我都是好兄弟,你我曾经出生入死,你想与我和天马一起闯荡江湖,对吗?”
重明鸟点了点头,张燕山道:“就是因为我也想你与我们闯荡下去,我才想你先回姑姑身边,我要你痊愈之后,再来共闯天下!”
重明鸟静下来,在旁的杨素华道:“任何人受了伤,也需要治疗,可惜素华比不上张大哥的姑姑,未能将你完全治好。日后如有什么闪失,那都不是素华的错?”
重明鸟想到杨素华为自己劳心劳力,心里感激,张燕山接着道:“为了我和天马,你尽快回到姑姑身边,好好疗伤,不要让我和天马等太久,这才是好兄弟!”
重明鸟百般无奈,也只得点头应诺,张燕山也不禁叹了口气,重明鸟与自己多次出生入死,想不到今天却因缺乏琼浆玉液而分别。
张燕山想了一想,然后便对重明鸟道:“重明鸟,你这晚可否留在这里?明天你才启程,好吗?”
重明鸟顿了一顿,便对张燕山眨了一眼,张燕山点了点头,重明鸟心领神会,便走到一旁,吃着杨素华炼制的药,想尽快恢复体力。
杨素华道:“张大哥,可惜素华花尽心思,也炼制不出琼浆玉液…”
张燕山见杨素华一面内疚,便安慰道:“其实姑姑最初也不懂炼制的,只是刚巧我小时候遇上重明鸟之地,正是琼浆玉液的出处,姑姑见过了琼浆玉液,才懂得炼造。”
杨素华道:“你姑姑真厉害,素华日后非要拜会这位道名门的前辈不可。”
张燕山想起夜无空是道名门罪人,只怕杨素华追问下去,于是就转过话题道:“对了!我一直都听杨姑娘你谈到道名门。可惜我初到中原,只闻其名,到底道名门是一个怎样的门派?”
杨素华听到张燕山虽然不识道名门,但却对道名门充满敬意,杨素华心里欢喜,不期然昂首道:“道名门创于数十年前的太师祖元灵真人。元灵真人修习道经,成为当年天下五绝,与易经、阿含经、地狱道以及修罗道齐名天下。”
张燕山点了点头,眼神间闪出几分向往之意。
杨素华接着道:“元灵真人创派十多年后,辽国皇帝灭了后晋,实行打草谷暴政,道名门遭逢大劫,元灵真人殉教,道名门被毁,最终就由第二代掌门祖师玄清真人继位。”
听及玄清真人,张燕山心中一颤,随即想到了夜无空。
杨素华娓娓说道:“祖师接任道名门之时,太祖先帝还未立国,世道纷乱,玄清真人为了照顾战火中的孤儿,便将已经被辽军破坏了的道名门,迁到今日的道名山。道名山位于辽国与中原之间,幅员数十里,玄清真人武功高强,借此守卫中原,力抗外敌,中原武林有感祖师守护国土之德,都公认祖师为天下五绝高手。”
张燕山听到道名门立派在宋辽边境,守护中原,心生敬仰!
杨素华点头道:“祖师爷泽深仁厚,当时江湖上的人就说,元灵真人创办了道名门,玄清真人却振兴了道名门。我听师父和几位师叔说,玄清真人大爱无边,不分种族,高峰期就曾收养数千孤儿,不单止让他们得到温饱,还可以教他们读书写字,练武学医。”
张燕山满面敬意道:“玄清真人武功盖世,守护社稷,更收养孤儿于门下,当真是泽被苍生,不愧为天下五绝!”
杨素华叹气道:“可惜二十年前,道名门再遭逢一件大事,玄清真人在事后归隐,并传掌门之位予师伯太清真人,而我就是道名门第四代俗家弟子,师承上清真人,太清真人的师妹。”
张燕山想了一想,问道:“我听说,道名门有一个让弟子在十六岁下山的规矩,对吗?”
杨素华道:“不错!道名门订下门人在十六岁下山修练的规矩,让学有所成的门人闯荡江湖。有的门人就会在外落地生根,有的则会重返道名门教导后辈。但无论是决定重归师门也好,或是决定拜别师门也好,他们都会回道名门,向师父交待去向。我听师父说过,她便曾在一个月内处理过数百门人交待去向。”
张燕山惊叹道:“杨姑娘说道名山幅员数十里,又曾经供数千人居住,真是一个名门大派。”
杨素华自豪道:“我听师父说,当年玄清真人收留了一批精于建设的难民,这批难民都用心建设道名门,道名门亦因此设有无数了建筑,例如卧龙岗、河图会、无字碑、断发崖、醉别亭等等,都是这批前辈精心建设的地方。”
张燕山突然想起道名门收留的都是孤儿,一时好奇问道:“杨姑娘,我听你说,你是道名门的俗家弟子,其实你是怎么进入道名门的?”
杨素华谈到道名门的时候,本来一直面露敬意,但听到此问,不禁露出错愕的神情,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这…其实…我是在…道名门内出生的。”
张燕山大奇道:“杨姑娘是在道名门内出生?杨将军是将门之后,你又是杨将军的女儿,怎么会在道名门出生?”
杨素华没有回答,却在不自觉间,回复一贯的冷若冰霜。张燕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拱手赔礼道:“杨姑娘,在下一时好奇,无意开罪了杨姑娘,还请见谅。”
杨素华急切道:“不!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应该怎样告诉给你罢了…”
张燕山瞬间想起,连日以来,每当与杨素华谈到医道之时,她便满心欢喜;但在杨延浦现身之时,却变得冷若冰霜,显然背后必有故事。想到自己的随意提问,却碰到杨素华的痛处,便对杨素华道:“杨姑娘,我们…我们就不谈这个吧。”
杨素华不期然微微低头,轻声道:“十七年前,大宋皇上正想攻打北汉,当时杨家将还是北汉的节度使。太清师伯只怕杨家会因此与大宋一战,到时必定生灵涂炭,于是便派了师父上清真人与几位弟子,暗里到杨家作客,而娘亲就是其中一位弟子…”
张燕山大惊,随即想起了夜无空失节叛派的事,接着问道:“你娘亲陪同上清道长暗里到杨家作客,然后…遇上杨大人?”
杨素华道:“上清真人带着我娘亲和一众弟子,逗留在杨家数月,终于劝服杨家将归顺大宋,却同时发现行踪败露,于是便连夜带着弟子回道名门...而在大半年之后,我便在道名门出生了。”
杨素华说得隐晦,张燕山却听得目瞪口呆,想到杨延浦英雄气概,当年更风华正茂,而杨素华仙姿玉颜,其母想必是个大美人,郎才女貌,也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然而,道名门是名门大派,这也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了!
张燕山道:“我看…杨家将顶天立地,就算…就算是做了不该的事,也会负责任,接妳们回杨家吧…”
杨素华听了,不禁双目放空,仰天幽幽道:“杨大…爹的确要到来过道名门找我们,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