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卯时,山路崎岖。
经过一夜的调息,张燕山与木若兰的伤势已经复原不少,当下便策骑天马启程,目的就是在午时之前赶到宝钿城的码头,阻止夺帅行动。
山路虽然崎岖,然而天马却神骏无比,不消一刻,便走过了数里的山路。只要再走过面前的一片山林,到时便可以选择跃过断崖抄捷径,或者是环绕山路而行,折回宝钿城。其实以天马的脚程,就算是绕着山路而行,如果一切顺利,也可以在巳时之前到宝钿城码头,阻止炽焰等人的夺帅行动。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张燕山策骑天马走到森林之前,就在这时,本来正要全速奔跑的天马突然游目四顾,然后蓦地停下脚步,要不是张燕山与木若兰武功高强,只怕要被荡下马背了!
张燕山问道:“天马,为什么停下来?”
天马没有反应,只是站在原地,然后大口的呼吸,就像是嗅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非要停下脚步留意不可。
自从张燕山顺服了天马之后,天马一直与张燕山冲锋陷阵,也从未有过任何犹豫,更从未如此不听张燕山的指令,张燕山大奇道:“天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往前跑就是了。”
天马停在原地呼吸嗅气,完全不顾张燕山的指示,张燕山便再对天马道:“天马,过了前面这一片山林,我们便可以离开这个山区,然后便可以去到宝钿城的码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走吗?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天马不理张燕山的说话,只是继续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就在这时,坐在张燕山身前,一直被张燕山抱着的木若兰也感到不妥,便顺道的闻着空气中的味道,木若兰道:“张大哥,空气中好像有一点…有一点肉味…”
当木若兰也闻出空气中飘着肉味的时候,天马已经确定这是什么回事,天马怒极嘶叫一声,震动山林,双目赤红,如疯似狂,完全不再理会张燕山,循着发出肉味的地方飞奔过去。
天马本就可以日行万里,此刻不顾一切的奔驰,速度之快,前所未有,张燕山武功虽高,也要聚气运功,才可稳坐马背。天马极速飞驰一刻,来了一个营地之前,张燕山定眼一看,终于明白天马如此为何失控。
马血!马肉!马尸!烤马!
但见数十匹马呆呆的倒在一个火堆之旁,一人背着火堆,火影之下,也看不清此人的面目,却见他拿着长钩,在一匹马的身上划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马匹受伤惊醒,却受迷药影响,无力反抗,只能痛极嘶叫,躺在地上翻滚。
这人听得马匹痛苦嘶叫,兴奋莫名,面露冷笑,手下更是使劲,一下子就将长钩插入马匹体内,马匹痛得不住滚动,悲鸣不断,那人狂笑不止,故意慢慢地把马匹的心肝活生生的勾了出来,马匹血溅如箭,那人笑意更是张狂,完全享受着虐杀马匹的过程。
天马是万马之王,还未跟随张燕山之前,便曾经引领过无数马匹脱离主人的羁绊,回归自然,此刻见人虐杀壮马,天马如何能忍受?天马长啸一声,不顾一切冲向这人,劲风袭向火堆,火光掩映之下,终于看出此人的面目。
鬼神。
张燕山惊见鬼神虐杀马匹,想起了十年之前他在飞鸿镇上,杀害丁大叔和丁大妈,张燕山不禁双目赤红,内心激动。木若兰虽然不认得鬼神,但也猜到鬼神与夺帅行动有关,木若兰满心焦急,对鬼神高声道:“你将我姨丈于飞怎样了?”
鬼神看过木若兰的画像,认出马背上的是木若兰,朗声大笑道:“小娃娃,你跟我睡一觉,我告诉你于飞在哪里。”
鬼神对木若兰出言不逊,加上想到于飞生死未卜,木若兰既急且怒。张燕山听得,木若兰受辱,简直是火上加油一样!两人便骑着理智尽失的天马,疯狂的冲向鬼神。
鬼神见张燕山等人怒不可遏,全速冲来,简直是正中下怀,不禁乐极忘形道:“哈哈哈!炽焰兄弟也真的算无遗策,听到探子说,日前有人在此喊过木若兰的名字,便叫本座设下虐马杀局,果然引得小娃娃过来!”
炽焰?
炽焰知道我骑的是天马。
炽焰知道天马是万马之王,天马会为受虐的马匹报仇。
炽焰利用天马是万马之王的身份,叫鬼神虐待马匹,引天马到来。
一切都是炽焰的安排!
炽焰的安排…
张燕山想到这一切都与炽焰有关,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当下立刻快速观察四方,登时警觉不妥,朗声惊呼道:“天马!前面有陷阱,停步!”
张燕山立刻贯劲那系在天马身上的绳子,运劲一拉,张燕山自从驯服天马以来,都从未如此勒过天马,天马也感到一阵痛楚,便回首望去张燕山,步伐为之一顿。
天马被张燕山一勒,前蹄立即顿住,踢起了地上的碎石,碎石落在地上,刚好砸开眼前的陷阱,陷阱由沙石枯叶铺在表面作为掩饰,实质是一个深越十尺的大坑,大坑之下布满了无数刀刃,要不是张燕山及时勒住了天马,满腔怒火的天马就要掉下这个陷阱,到时他们便要重伤在这个陷阱之内了!
陷阱暗算天马失败,鬼神心中一凛,然后大喝一声道:“人来,放箭!”
鬼神话语甫落,身后就涌出了十多个箭手,向张燕山等人放箭,可是鬼神刚才的一句“放箭”,已叫张燕山有所戒备,龙鳞出鞘,使出一招千军战阵,尽挡来箭!
张燕山挡下羽箭,与此同时,早就埋伏一旁的赵忠让闪身而出,立即向张燕山和木若兰掷出了数十道暗器,木若兰刚刚听到张燕山说“前面有陷阱”,便扬起了身上的长袍护体,原来长袍又是于飞另一件的精心制作,长袍看似寻常衣物,却是刀枪不入!赵忠让的暗器虽然厉害,也被木若兰的长袍全数挡住。
赵忠让不料有此一着,大吃一惊,木若兰捡起一颗如意珠,回掷赵忠让道:“如意珠穿不破我的战袍,现在还给你!”
赵忠让一生精用暗器,此刻一个小娃娃用上了一件战袍,不但挡住了自己的所有暗器,更可以顺道将自己暗器回掷攻击自己!赵忠让视为奇耻大辱,大怒道:“老夫发出的暗器有去无回,姑娘有心了!”
赵忠让话犹未了,便是银光一闪,一把飞刀直射向木若兰发出的如意珠。
赵忠让手法准绳无比,飞刀瞬即插破木若兰的如意珠,岂料如意珠甫一破开,竟然突然化整为零,成为十多颗小如意珠,力度不减的射向赵忠让,赵忠让不料有此一着,便被十多颗小如意珠打个正着!
赵忠让中招叫痛,木若兰狠狠道:“赵忠让,三日前你用金针暗算我,今日我用于护剑给我的如意珠暗算你,你我算是扯平!”
鬼神布下的三重陷阱,却被张燕山全数拆解,鬼神始料不及,不禁惊问道:“小鬼,你怎么会知道本座布下了陷阱?”
张燕山道:“炽焰心思细密,必有后着,如果你不是多说了一句‘炽焰兄弟也真的算无遗策’,我也不会加以提防!恐怕我必定已经死在陷阱之中了!”
天马得到张燕山临危勒马,险死横生,便对张燕山呼了一口气,表示谢意。张燕山道:“天马,这家伙有备而来,想陷害我们,我们虽然要救这些马大哥,但也要小心这家伙的圈套!”
天马点一点头,然后扬声嘶叫,声闻百里,鬼神身后的数十马匹,登时精神一震,全数转醒过来!马匹定眼一看,但见地上都是同行而来的马匹的尸体,便知道同行的马匹被鬼神虐杀致死。马匹怒不可遏,猛烈冲向鬼神带来的部下,一时之间,百骏奔腾,势不可挡。
鬼神武功高强,也向先行避开,便纵身越开战阵。众人猝不及防,伤亡惨重。赵忠让身上带伤,走避不及,也伤在铁蹄之下,便对鬼神道:“少主,请救救老奴…”
鬼神本想搁下赵忠让,却突然想起临行之前,炽焰叮嘱过自己,已经安排了赵忠让负责后着,鬼神咬一咬牙,便飞身回到阵前,一把救走了赵忠让,然后为赵忠让运功调息,至于那些没有价值的部下,鬼神不屑一顾,任由他们伤在铁蹄之下。
张燕山见天马咬牙切齿的看着鬼神,便对天马道:“天马,这人武功不弱,我们与他对战,难免耽误时间,现在乘乱而去,方为上策。”
天马听了,便向张燕山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但却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向着在场的马匹发出了一声嘶叫,马匹听了,便含着泪向天马嘶叫回应,像是道别一样,天马则傲然而立,目送着马匹逃离现场。
天马没有乘乱离去,木若兰不明所以,便问张燕山道:“天马跟这些马匹说了什么,怎么天马站在这里不走?”
张燕山熟悉天马脾性,就对木若兰道:“兰儿,天马是万马之王,不会眼白白看着同伴被虐杀,天马应该是想同伴们先行离去,自己殿后…”
天马见张燕山明白牠的意思,便向张燕山点了点头,然后向着一匹快马嘶叫,快马听了,便走过来天马的身边,天马示意木若兰和张燕山骑着这快马离去。
张燕山知道鬼神为赵忠让疗伤过后,定会卷土重来,到时更是难以脱身。张燕山装作若无其事的对木若兰道:“兰儿,你有要事在身,就先上这匹快马,我和天马很快就会赶来。”
木若兰回望张燕山一眼,默默无声,却没有骑上这匹快马,只是轻轻拍着快马的马背,再扬手示意快马离去,快马知道木若兰的意思,便跟随其他马匹离去了。
张燕山不禁一怔,正想问木若兰为何不先走,木若兰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张燕山,张燕山回看着她,却见木若兰目如秋水,一双杏目眼中却只有他。
张燕山激动难抑,既舍不得木若兰离开,又舍不得她冒险,便握着木若兰的手,轻声道:“傻瓜,你为什么不走…你…”
木若兰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只是紧紧的抱着张燕山,然后张燕山也紧紧的抱着木若兰。
这就是木若兰的答案,这就是张燕山的回应。
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