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和娘亲说过…不要碰地上的东西…我不听他们的话,结果害死了娘亲和弟弟…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你们…”
木若兰瑟縮着身子,靠在张燕山身旁,自责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啜泣不止。张燕山也不敢多言,只是轻抚着木若兰的后背,无声的陪伴着他。
良久,木若兰冷得不断颤抖,张燕山便连忙为他把长袍紧紧的裹着身子。木若兰但感一阵透心暖意传来,便抬头望向张燕山,问道:“我爹爹也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张燕山肯定的道:“因为你叫过我一声大哥,你我就应该在路上互相照应,我当然要对你好。”
木若兰想不到张燕山竟然将这句简单的说话,当作不可动摇的承诺,便摇头道:“互相照应…其实我根本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事。”
张燕山道:“你见我受伤,就为我包扎伤口;你见我着凉,就为我披上长袍;你听过我的身世,我也听过你的往事。我们是好朋友,我自然要对你好。”
木若兰与张燕山不过萍水相逢,但木若兰为他做过的一切,张燕山都放在心里,一时之间,只觉他就比自己的爹爹更关心自己。木若兰转过头来,但见他一脸男子气慨,不禁心里一动,面泛红霞,柔声道:“当今世上,只有张大哥你对我好…”
张燕山摇了摇头道:“不,世上还有很多人对你好,比如你姨丈、你姨妈,还有…你爹爹…”
木若兰不期然垂下了头,一面失落的道:“是我害死娘亲和弟弟,爹怎会对我好?”
张燕山忽然想起,这些年来,刘尚信也没有让自己敬拜过他,其中亦应该有难言之隐,但刘尚信何尚不是处处为了张燕山设想?张燕山便对木若兰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爹,但…或许他是不懂得表达对你的关心吧…有时候…男人就是这样,做了很多事情,却一件也不懂说出来…”
木若兰半信半疑,喃喃道:“男人真的是这样吗?”
张燕山点了点头道:“对!男人都是…”
说到这里,张燕山不禁的转头望去木若兰,然后一种奇怪的想法就在张燕山的脑海一闪而过,就连他也弄不清这奇怪的念头是什么意思,只是这念头却叫张燕山非要细看木若兰不可。张燕山不期然的上下打量着木若兰,木若兰一脸腼腆,连忙推说道:“我爹做事精明老练,他要说的话,有什么不懂说?”
张燕山也觉得木若兰言之有理,便对木若兰道:“木兄弟,其实你可以问一问你爹!”
木若兰道:“我爹…很有威严,我想…也要找个适合的时候才可以问…”
张燕山见木若兰情绪稍为平服,但又怕她一下子钻到牛角尖,接着道:“其实你可以先准备一下,比方说,我虽然从未亲眼见过我爹娘一面,但我却跟他们谈过话。”
木若兰大奇道:“你说自己从未见过爹娘,但又跟他们谈过话?那是什么意思?”
张燕山执起了龙鳞,连剑带鞘,在地上画了两个轮廓,然后对着轮廓道:“谁说我没有见过他们?这两个就是我的爹娘。”
木若兰不禁失声道:“这…这又不是真的,你怎会做这种…这种…”
张燕山不禁失笑道:“你是想说…我怎会做这种蠢事来,对吗?”
木若兰听到张燕山说出自己的心底话,微笑道:“这…其实也不算是一件蠢事,只是…太不真实了。”
张燕山点头道:“你说得对,这真的不太真实。可是我从小时候开始,每当我独个儿的时候,我就会在地上画下这两个轮廓,然后对着他们说话,当是和父母亲说话一样。久而久之,我便想到他们的面容,想到他们跟我说什么…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在我心目中,他们一直陪着我长大,未曾离开过我。”
木若兰摇了摇头,说道:“但这又不是真的…”
张燕山没有回答木若兰,只是拿起了剑鞘,细心的继续作画,不过一刻钟,他便把父母面容细致的画了出来。
木若兰看在眼里,倒也觉得画得仔细,心里也觉得有趣,便问起张燕山来:“这个就是你娘亲和爹爹?你娘亲长得像个大家闺秀,至于你爹爹,倒就与你有七八分的相似。”
张燕山没有立刻回答木若兰,只是对着地上的两个画像道:“爹、娘,在我身旁的,就是我的好朋友木若兰,你们喜欢他吗?”
木若兰怔住了,然后对张燕山道:“你…这就当我见过了你爹娘?”
张燕山也没有直接回答木若兰,只是继续道:“什么?你们说他长得很秀气,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对呀,他不但长得像个小姑娘,也就跟小姑娘一样爱哭!但无论如何,他就是我的好朋友木若兰。”
木若兰羞红了脸,一拳轻轻打在张燕山身上,嗔道:“你…你怎可以在你爹娘面前这样说我!”
张燕山接着道:“爹、娘,你看这个木若兰,不但长得像个小姑娘,又爱哭,还很小气…”
木若兰就被张燕山引得童心大发,也对着这两个画像道:“世伯、伯母,你不要听张燕山的说话,我…我才不小气,而且…我这样也是应该的。”
张燕山听到木若兰说“我这样也是应该的”,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便继续道:“爹、娘,既然木若兰说这样也是应该的,就算是应该吧!但爹、娘,你们要好好记着这个木若兰,他…可是我第一个介绍给你们认识的好朋友。”
木若兰大奇道:“你不是说过有一个好朋友叫叶绿吗?你没有介绍叶绿给你爹娘认识吗?”
张燕山道:“爹、娘,你说这个木若兰是不是笨蛋?叶大哥已经二十多岁,那会跟我一起玩这个玩意?只有木若兰这种笨蛋才会跟我玩。”
木若兰听了,就抢着道:“世伯、伯母,你不要听张燕山的说话,我才不是笨蛋,你儿子张燕山才是傻瓜,还有…我是…我…我…”
张燕山道:“你是…你是什么?”
木若兰柔声道:“我想说…原来我是张燕山第一个介绍给世伯伯母的好朋友!我…我好欢喜!”木若兰话语甫落,便回头对张燕山嫣然一笑。
木若兰杏目桃腮,唇红齿白,此刻轻扬眼波,温柔细说,一笑百媚生。张燕山看着木若兰,一时之间觉得有点不对,竟然不敢直视她,也不知什么驱使,张燕山忽然看着木若兰的腿,木若兰登时面泛红霞,张燕山道:“木兄弟,我们留在这里也久了,我想出去找些食物,你的腿余毒未清,我也看看山中有没有给你疗伤的草药。”
木若兰见张燕山处处为自己设想,心里只觉甜丝丝的,便柔声对张燕山道:“张大哥,你出外也要小心一点,我等你回来。”
木若兰一脸温柔,张燕山更加不敢直视她,木若兰便转过头来,回望去洞中深处,却见山洞的另一边,正是另一个小洞的入口。
木若兰顿了一顿,便对张燕山道:“张大哥,我想进入那个小洞休息一会。如果你带了食物和草药回来,你可以先放在这个小洞的洞口吗?”
张燕山点头道:“木兄弟,我就先出去一会,你如果在洞中发生了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
木若兰点一点头,张燕山转身就走。就在张燕山即将走出山洞时,木若兰突然道:“张大哥,等一等。”
张燕山转过头来,只见木若兰一脸温柔地说道:“张大哥,一切小心。”
张燕山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洞外,心里不禁想道:“木兄弟关心别人的方法怎么如此…如此贴心?”
张燕山心里疑惑,暗想道:“木兄弟也实在有点…有点娘娘腔,是不是中原的人都是这么样呢?”
张燕山离开洞口,木若兰却拿着火折子,走入洞中之洞,却见这洞口虽小,但内里却有如一个房子般大,木若兰大喜,便拿起腰间的尺八,在洞口写了一些字,然后找了一块石头,封住了洞口,走进小洞之内。
木若兰坐在地上,拿起尺八,画起两个轮廓来。一个轮廓是雍容华贵的少妇,另一个则是机灵可爱的小男孩。起初木若兰画得比较粗略,但他用心的画,不消一刻,便越画越细致,到了最后简直栩栩如生。
赤殷凰。木若缺。
木若兰看着他们的画像,赤殷凰一手抱住木若缺,一手却是抱了个空。木若兰看着他们的画像,喃喃自语道:“娘亲,若兰很挂念你,很挂念弟弟.....”
木若兰满眼泪痕,接着说道:“这十年来,我也不敢说自己挂念着你们,只怕姨丈、姨妈和爹爹会痛心。我就算是在梦中看见你们,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这是…这是我第一次跟你们说话。娘亲,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你就要多谢张大哥了,是他教我这样跟你说话的,你喜欢吗?”
木若兰说着说着,便松开了她的腰带,宽开了缠在胸前的白布条,然后…一个娇巧玲珑,曼妙有致的身段便显露出来。
木若兰抱着膝盖,像是小娃娃一般躺在赤殷凰抱空的位置上,轻声道:“娘亲,你记得吗?上一次你抱着我的时候,就是我六岁生日的那天。我嚷着不肯走路,你就这样抱着我到了山峰,然后我们一起看着爹登上了峭壁。娘亲,你知道吗?我还记得你怎么抱着我,怎么哄着我,你的一切一切…我都记得…我都记得…”
木若兰躺在母亲画像的环抱之中,霎那间彷佛回到十年之前,变回那个躺在母亲怀里,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小女孩…
山洞之内,冷若冰渊,寒意刺骨,但木若兰却满身温暖,就像是躺在母亲怀抱之中,感受着那种自己一直藏在心里,一直无法忘怀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