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子时
地点:应家别院
应家别院位于宝钿城市郊,是个偌大的庭园。除了四合院等建筑之外,厅内还有花园以及马房等设施。张燕山现在便住在一个厢房之中,临近马房与花园。
月上中天,风吹不止,张燕山辗转反侧,脑里不断浮现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一入城就认识了木若兰,然后遇到草菅人命的赵忠让,再找到了韩德让委派给自己的接应人叶飘。
…但叶飘随后就死在与自己相约会面的地点,自己亦因此被插赃嫁祸,成为杀人放火的凶手。
…再与赵忠让生死相搏,然后随着于飞与木若兰来到这里,最后就被安排独个儿来到这个客房…
所有事情,看似巧合,但又像是刻意安排那样。试问一个人在一日之内遇到了这么多奇特的事情,又怎可以安然入睡?
张燕山怎样也睡不着,于是就径自走到花园之内,不自觉地仰望天上的一个缺月,诸般念头如同潮水般涌来…
现在姨姨等人怎样了?
耶律隆绪叫我来到大宋祈福和采购灵丹妙药,但现在连接头人也死了,往后应何去何从?
张燕山越想越烦恼,不期然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其实都与木若兰有关…
木若兰见自己与天马口渴了,纵然是互不相识,也会为自己递上水袋来,应该是个富同情心的人;
木若兰一入到城内,都坚持要将一锭银送回给自己,一定是个非常讲求原则的人;别看他虽然长得就像小姑娘一样好看,但性子却比男孩子更加倔强;
木若兰奏起音乐时,无论是大气得如天堂的歌曲,或者是有趣得如天马叫声,甚至是曲随意转的天籁,木若兰也在掌握到个中的精粹,和自己如同心有灵犀那样。
木若兰奏起乐曲后,他的笑容灿如夏花,宛如霓虹。
一片树叶随风打在张燕山脸上,从他沉醉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张燕山暗里警觉道:“怎么我想着若兰的时间,竟然比想着姨姨等人的时间还要长!”
张燕山只觉得这小子十分可亲,但却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只是隐隐然觉得自己好像想漏了一些东西,然后便思索良久,张燕山也不知原因,却突然联想起另一个人…
木若兰长得很俊俏,甚至长得太像小姑娘。张燕山想着想着,便想起了另外一个样貌俊美的好朋友。
赤焰。
张燕山想起了赤焰,心头不禁一震,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自从维垣舍一战,赤焰随着耶律黄蜂一队离开,你便再没有出现在维垣舍内。赤焰,你到底到了那里?
应天亲王叛变之后,我做过明查暗访,问过不少参与叛乱的应天会武者,但他们都没有见过赤焰…炽焰,你到底到了那里?
张燕山想到了赤焰,顿时百感交杂。思绪不禁飘会当日,两人在棋王的酒档之前,三次对饮,互相认识;天马流星前,两人三次大笑,解开心结;张燕山与耶律黄蜂比试时,赤焰处处维护自己;临别之前,两人再度彻夜饮酒道别,相约在应天会武上再见;最后在应天府内,赤焰带张燕山一起去占据维垣舍…
赤焰,总在张燕山失落之际出现,给予他最需要的鼓励。如果没有赤焰,张燕山当初可能不敢与耶律黄蜂较量,然后放弃了武功,永远瑟缩在骊驰城内。但正是那一次,改写了他的命运,赤焰从此成为他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然而,当他们相会在应天府之时,赤焰却说出一个故事,自己便被激动得随着他占据维垣舍…
张燕山心里想过无数次,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再见他!可是张燕山现在自己才想起,就算自己在辽国也找不到他,何况自己现在却身处大宋,试问又怎可以再次遇上他?
张燕山想到未来两年身处大宋,根本没有重见炽焰的机会,心里不禁黯然,然后喃喃道:“赤焰…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张燕山想得出神,然后一阵微风吹到身边,一股酒香随着微风迎面飘送过来,张燕山认得这一阵酒香,不禁浑身一震!
烧刀子!
张燕山闻得烧刀子的酒香,不禁的循着酒香望去花园中的亭子,而当张燕山望向亭子之后,张燕山震惊了。
一个俊美不凡,潇洒出尘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貂长袍,披着一裘锦衣,端着一酲烈酒烧刀子。
赤焰!
这画面在张燕山脑海中不知出现过几多次,这一刻,他还以为是这是自己的想象,张燕山顿了一顿,却见眼前的画面依然,张燕山还不知道这是真是假,然后亭子传来一声道:
“张大哥,在下不就是在这里吗?”
赤焰!这真是赤焰!
张燕山满心欢喜,想也不想的就往赤焰跑去,想要拥抱赤焰,然而脚上踏出几步,几个问题在张燕山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赤焰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赤焰当日为什么要怂恿我去占据维垣舍?
赤焰当日失踪之后,到底往哪里去了?
赤焰,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燕山登时止住脚步,站在赤焰面前的咫尺之间,无言以对。
两人四目交投,一言不发。张燕山心有千言万语,种种问题不断涌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赤焰依然微笑,看着张燕山,眼神清澈,缓缓向张燕山递出手中酒杯。
张燕山望着赤焰,再看着这一杯酒。
张燕山,你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吗?
张燕山,你还相信眼前的人吗?
张燕山犹豫起来,不自觉的走到赤焰的面前,静静的看着赤焰,默默的看着他双眼…
最后张燕山一手接过酒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赤焰道:“你怀疑我?”
张燕山点了点头,答道:“刚才有,喝完了这杯,就没有了。”
赤焰凝视着张燕上双眼,正色道:“其实我也在怀疑你。”
张燕山愣住了,他素来对着赤焰毫无隐瞒,更从未细问赤焰的来历。一时间,张燕山也想不到,到底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赤焰怀疑。
赤焰接着道:“张大哥,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什么人叫你来到大宋?当日你去到维垣舍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张燕山呆住了,一念及自己还在大宋境内,也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要他在大宋境内,告诉赤焰,自己救了辽国的皇室,成为了当今辽国皇帝最信任的人?
难道要他告诉赤焰,他受命来到大宋,为萧太后祈福及采购灵丹妙药?
难道要他告诉赤焰,韩德让安排给自己的接头人已经死了,才辗转来到应家别院?
张燕山身在大宋,这一切关于辽国的事情,实在不能尽说。张燕山不禁纳闷的问道:“你怀疑我?”
赤焰一口干了手中的烧刀子,举杯笑道:“刚才有,喝完了这杯,就没有了。”
张燕山闻言,不禁与赤焰相望而笑,然后大笑不止。也不知笑了多久,笑声稍停,张燕山豁然问道:“对!我们何必知道对方为何到来?我们只需要彼此信任便是了!你知道我是张燕山,我知道你是赤焰,这就足够了。”
赤焰点点头道:“对!你知道我是赤焰就足够了。”
张燕山道:“赤焰兄弟,虽然我不能回答你,我为何在此,但…我入城后,我认识了一个朋友,我好想介绍他给你认识。”
赤焰大喜问道:“为什么你要向我引见你的朋友?”
张燕山道:“因为…除了我师兄之外,我一生只有三个好朋友,一个是你,一个叫我来大宋的人,余下的一个,我想介绍给你认识。”
赤焰奇道:“你入城之后,才认识了他,你就将他当作好朋友?”
张燕山只觉一言难尽,只好说道:“这…我不知道,只是我…我就将他当作好朋友…不如我给你奏上一曲,你便会明白了!”
张燕山也不知如何解释给赤焰,却想起今天跟木若兰互相奏乐,于是便拿起手中龙吟,贯劲龙吟之中,奏出一曲天堂,声闻整个应家别院,音色响亮,气势不凡。
张燕山奏起乐声不出几句,远处的应家别苑偏厅的一方,便传出了一道尺八的声音,同样是吹奏着一曲天堂,却奏得清脆悦耳,温柔细腻。
张燕山听到木若兰的回应,心里大喜,便与木若兰隔空合奏一曲天堂,刚柔互补,丝丝入扣。张燕山奏得心里欢喜,便回望向赤焰。
赤焰微微一笑,张燕山也与他相视而笑,一瞬之间,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便回来了。
突然,尺八失声了。
张燕山大惊,心知木若兰遇上意外了!
张燕山惊惶失措,转过头来望向赤焰,正想问赤焰应该怎么做。就在转头之间,一道寒光袭来,张燕山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一把匕首已经刺到自己胸前!
事出突然,张燕山就连龙鳞也来不及拔出来!只能及时把龙鳞连剑带鞘,挡住匕首。岂料龙鳞甫一碰上匕首,匕首刀锋一转一挑,使出地狱之刀的招式十殿转轮!一道气劲骤然袭来,张燕山只觉手心被一道巧劲牵引,一瞬之间,龙鳞连同剑鞘便被这道巧劲引得脱手。
张燕山还未定神,匕首锋刃一转,这一把名叫清刚(注一)的匕首,便夹着风雷之势,直刺向张燕山的心坎,这一刻,张燕山终于看见来者是谁!
然后,张燕山震惊了!
张燕山震惊得完全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但他震惊的不是来者的武功远超出他的意料,而是来者的身份。
赤焰。
赤焰狠狠道:“张燕山,你的好朋友赤焰没有杀你,杀你的是我,炽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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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
清刚,《典论》:“魏太子丕,造百辟匕首三,其一理似坚冰,名曰清刚;其二曜似朝日,名曰扬文,其三状似龙文,名曰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