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和十四年(公元996年),正月十二,辰时,祭坛之上,风和日丽。
祭坛是辽国祭天之圣地,只有辽国皇室和大臣才有资格入内。张燕山与夜无空这次被邀请到访,实在是绝无先例。张燕山与夜无空也感到萧太后的诚意,更想到萧太后断不会在祭坛用兵,只好依约赴会,表明意向。耶律隆绪却不放心,便伴着两人同来,以保两人安全。
祭坛由两道高墙分隔成内坛和外坛。外坛墙为圆弧形,内坛墙为正方形,象征着天圆地方。外坛墙周长八里,内坛墙周长四里。主要建筑都集中在内坛,南有青牛坛,北有白马殿,两部分之间有隔墙相隔,并以一座长五百尺霓彩桥相通着。
耶律隆绪伴随着张燕山及夜无空来到祭坛之前,四大侍卫和众守卫已经恭迎他们,到来祭坛的外坛。此刻外坛之前已经驻扎了数百守卫,外坛旁边便有一个卸甲池,守卫卸甲池的将领就是韩德智。
韩德智见了耶律隆绪等人到来,向耶律隆绪下跪敬礼道:“皇上、各位嘉宾,请先放下兵器,下官将会引领大家,到祭坛参见太后。”
众人听从指令放下兵器。张燕山放下龙鳞,耶律隆绪见状,接过了龙鳞,将它收到腰间。韩德智见状皱眉,温声劝说道:”皇上,内坛不便携带兵器。”
耶律隆绪长眉一扬,目光如电地望向他,森然道:“朕自携兵器进内,有何不可?”
韩德智无可奈何,只得任由耶律隆绪带着龙鳞,与张燕山、夜无空共同进入祭坛。
三人进入祭坛大殿,只见萧太后与韩德让并排坐在大殿中央。萧太后背后站着两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一人是哈尼,另一人面色深沉,身形轻飘,犹如鸿毛一样,看来弱不禁风。
韩德智见了这四人,马上下跪道:“太后、韩大人、师父、师叔,下属请安。”
张燕山听罢,不禁心头一震,举头望向那韩德智称呼为师叔的人,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彷佛就会被大风吹开的人,竟然是白煞魔派三大高手之一——法加库(注一)!再想到萧太后和韩德让找了白煞魔派三大高手之二坐镇在此,心里一凛!
耶律隆绪倒就没有任何反应,带领着张燕山与夜无空,向萧太后请安。
萧太后接受了众人请安后,就对着夜无空道:“小姑,昨日萧绰跟着小姑的处方服药,感觉好了很多,萧绰想请小姑再把脉诊断。小姑,请。”
萧太后突然对夜无空,自称“萧绰”,而非”“本宫”,显然是当夜无空一家人。夜无空心中一动,也实在不能婉拒,一手搭上萧太后的脉门,不过片刻,夜无空点了点头,就对萧太后说道:”太后脉象大致平稳,并无大碍。只是血脉运行稍微急促了一些,应该是劳神过甚,偶然风寒罢了。”
萧太后叹了口气道:“人老了,身子自然大不如前!只可惜还是精壮之年的儿子,不曾想过做母亲的开始老了。以为母亲服了一剂药后,便会好像他一般,这么容易药到病除。也不能像年轻人一样,想到便做,不问一句便到朋友家中过夜。”
耶律隆绪听得面红耳赤,立即向萧太后下跪叩头道:“孩儿不孝,请母后责罚。”
萧太后干咳一声,接着道:“皇帝都做了,还要娘亲责罚吗?如果做皇帝的只管日夕挂念着娘亲,大辽的江山又由谁去管?”
耶律隆绪好生尴尬,萧太后转过头来,郑重的对着夜无空说道:“小姑,皇儿应该花时间去照顾辽国人民的身体;至于萧绰的身体,就交给小姑你照顾了。”
耶律隆绪拱手对夜无空道:“姑姑,母后自从被你诊断过后,最相信的人就是你,请你好好考虑昨晚母后提过的事情,主持安民处。”
夜无空听罢,还是犹豫不决。萧太后接着道:“我知道小姑心系恩人,不能作任何抵触恩人意愿的事情。萧绰可以保证,安民处只为孤儿寡妇提供安身之所,绝对不涉干戈。”
夜无空一面沉吟,张燕山知道她正在认真考虑,便加入说服夜无空道:“姑姑,其实…燕山一直想姑姑你再行医…”
夜无空疑惑道:“燕山,为什么?”
张燕山望着夜无空道:“因为我看见,每次姑姑教授我医经药理,又或者为了姨姨制药的时候,姑姑总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燕山知道,姑姑行医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
夜无空听了才想起,原来多年以来,自己只有行医教学,干着与医道有关的事情,便会不自觉地全神贯注,心情也是最愉快的,这种心理的变化,连夜无空自己也没有发觉!此时张燕山这么一说,夜无空登时又想起了行医时的乐趣,更为张燕山对自己的关心感到高兴。
夜无空不禁说出心底话,喃喃道:“我岂可为了行医之乐,而抵触了恩人的意愿…”
张燕山抚着夜无空的手,说道:“姑姑以后只为太后和有需要的人医治,就像姑姑当日在辽国赠医施药一样。如果姑姑还是不放心,我就代姑姑去…去恩人的门派问一下。如果他们不允许,我告诉姑姑便好了。”
夜无空听了张燕山为自己到道名门一趟,喜形于色。
萧太后点了点头,接着道:“小姑,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就先只为我诊断,我只成立临时安民处,直到小姑你确认一切之后,才正式设立。总之,一切都听小姑你的,好吗?”
夜无空想了一想,最终就点了点头道:“燕山,你替我往道名门一趟,看看我恩人的情况…。至于太后,只是染了一点风寒,再为太后开过另一张药方便是了。”
夜无空为萧太后再写药方,便是代表接受主持临时安民处的意思。
萧太后大喜道:”小姑,萧绰为天下孤儿寡妇,感谢小姑善举。”
夜无空点了点头,默许了萧太后的安排,张燕山想到夜无空重拾医道,高兴得脱口而出道:“姑姑,你泽被苍生,百姓有救了!”
众人大喜,萧太后接着对耶律隆绪道:“皇儿,你曾经下旨要为张兄弟封官。只是耶律应天之事不能公诸天下,张兄弟封官一品,实在难以服众!但封官是皇上圣旨,不能抗拒,不能收回,所以本宫就要向张燕山,下另一道圣命…”
萧太后还没说完,耶律隆绪心中大急,马上截住萧太后道:“母后,我们不能再强迫张兄弟!”
萧太后不管耶律隆绪,转头对张燕山道:“张燕山,本宫要你在未来两年,代本宫到中原各个大小佛寺和道观祈福。”
萧太后此语一出,就连耶律隆绪也摸不着头脑,张燕山更加是一脸茫然。
张燕山疑惑道:“太后,这里是祭坛,已经可以祈福。那为什么要我代替你去大宋祈福,还要两年之久?”
韩德让正色道:“张兄弟,皇上给你封官,你本应不能不从,否则皇上日后如何再号令天下?”
耶律隆绪和张燕山心中一沉,只道萧太后和韩德让又要强迫张燕山。韩德让道:“事到如今,只有太后的圣命可以超越皇上的圣旨。而太后要你祈福,就是要让你到大宋,为太后采购灵丹妙药。”
韩德让接着道:“太后要你以祈福为名,目的是要你到大宋为太后采购灵药。这些年来,太后为国为民,劳心劳力,但太后却不能让大辽臣民以为太后身体抱恙,所以本相才想张兄弟以祈福为名,替太后道大宋采购灵丹妙药。待你获得灵药回归大辽之后,再改作赏赐替代封官。”
耶律隆绪听罢,才知道萧太后与韩德让想尽办法为张燕山脱身,自己却错怪了萧太后和韩德让,心里顿觉惭愧。
耶律隆绪行礼道:“臣儿鲁莽,不知母后与韩大人用心良苦!以圣命代替圣旨之法,的确是上上之策,但为何是大宋?又为何是两年?”
韩德让道:“如果本相要张兄弟子在大辽境内起伏,我大辽自有大臣效劳,何须张兄弟效力?更何况大宋医学昌明,药材丰富,为了太后的健康,多采购一点有何妨?至于为何是两年,张兄弟,你看看这地图就明白了!”
韩德让打开了地图,地图列出了大宋境内大大小小的庙宇、道观以及城池,张燕山和耶律隆绪看了,心里开始计算,其实如果要走遍了地图上显示的地点,恐怕也真的最少要两年时间。
耶律隆绪疑惑道:“要为母后祈福的地点也真多,但…真的需要到这么多地方祈福和采购药材吗?”
萧太后正色道:“皇儿,你已经赏赐了张兄弟万两黄金,又要封他做一品大官,现在本宫用圣命替代你的圣旨,最终的赏赐又怎么可以少于你的?如果张兄弟不是为本宫走遍大江南北便获得重赏,又如何服众?”
耶律隆绪恍然大悟,点头道:“母后言之有理!为了母后的安康,走遍大江南北采购灵丹妙药,都是应该的!”
张燕山捉着夜无空的手,示意询问夜无空的意见。夜无空向张燕山点了一点头。
张燕山朗声回答道:“草民张燕山感谢太后和韩大人的大恩,燕山必定不辱太后圣命。”
张燕山接受任命,众人大喜,就在这时,一直闭着眼睛,默然不语的法加库突然冷冷道:“张兄弟愿意接受圣命,却并不代表张兄弟胜任!传闻张兄弟曾经打败我师侄,又逼退我师兄一丈,本座也想见识一下张兄弟的高招。”
注一:
转生之魂(法加库)。系转生之神所赐,人死后按其生前品行,或转世为人,或投生动植物,妇女不育、流产,认为是她们没有转生之魂或该魂被摄所致。上述各魂只闻其声,不见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