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他就就住在了她的隔壁，美名其曰为了方便照顾她。
于寒模糊的看着那一团在两间房来回跑着的红色影子，好像在往她的房间里倒腾什么东西。
忍不住开口，“其实你不用住这边也行的，这边是山顶，屋子晚上挺冷的，你可以就送药的时候来，以前小桃小枝也不住这边。”
月老拿着正在往她屋里放的茶具停了下来，“神仙是不怕冷的，你那个屋里什么都没有，我给你收拾一下。”
于寒笑了笑，“没事儿，我又不常住，等山神回来我就走了。不收拾也行的。”
听到她说要走，愣了一下，放下茶具，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问“为什么会走？不是要给你治疗眼睛的么？我听药王说他们是给你去找药的啊。”
看见一团红色影子移动过来，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哦，也是，不过我师傅要是和灵姐姐和好了，我的眼睛治不治也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她很奇怪，好像对自己的眼睛毫不在意，甚至不想要治疗的感觉。
于寒有些好笑，眯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这个神仙，费了一番劲还是一团影子，眨了眨眼放弃了。
“我说，你叫什么来着，啊，月老是吧，你知道，我是个妖么？你不该放着不管我的么？”不明白这个神仙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听妖魔之林中的小妖说，神仙和她们妖自古都是势不两立的啊。
“你是妖？”他愣了一下，“你怎么会是妖？”他不相信，他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半分妖气啊！
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妖，怪不得呢！
“哈，你真的不知道啊，我是个树妖，来自妖魔之林的。”提醒他道，最好赶紧离开。
“可你身上没有半分妖气，不可能！”月老看着她那有些无所谓的表情否认道。
话音刚落，一阵风拂面而来，吹得他眯上了眼睛，然而再睁开眼就看见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已随风化作了一棵挂满桂花的桂花树，香气逼人，树叶还得瑟的来回摇晃着。
“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吧？”从树干中传出她的声音。
他愣在那里，怎么会这样，他想象过她会转世投胎，或者被阴差抓走，想象过无数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象过，她会变成妖！
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万年了，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变成了妖？
没有等到回答的于寒，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吓坏了，什么神仙啊，就这点胆量啊。
抖了抖身体，又变回了人形，一阵挂花瓣落下，刚刚显出人形的她，摇摇晃晃的踩在了一块石头上，“哎~？”眼看就要头着地，一双带着温度的手稳稳地拖住了她的后背。
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想此刻就问她，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告诉她，他是道星，想问问她究竟还记不记得他。
“谢谢啊。”于寒道谢后等着他将自己托起来，可不知为什么感觉他就那么托着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心想：该不会是我太沉了？他拖不起来？就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来。
感觉到她的挣扎，赶紧将她扶起，问她“没事儿吧。”
就着他的手站稳，好笑的问她，“你没事吧？吓着你了吧，我的真身。”
眼睛已经离不开她，眼圈通红盯着她说，“没有，不过，你从出生就是妖么？”
于寒愣了一下，没吓着他？笑着说“不是啊，我以前是人，死的时候怨气太重，就附在桂花树上变成妖了。”
接着兴致勃勃的说，“哎，你说吓不吓人？我师傅他遇见我的时候，身上的怨气都快赶上他了。我师傅可是妖魔之王啊！”
看着她说的好像不是自己一样，月老更是心里绞痛，可是她想的却是，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该害怕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她，“那，你还记得你是人的时候的事情么？”
于寒听见他的问话，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摸索着朝着她每天坐着的躺椅走去，月老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坐到躺椅上。
然后他坐到旁边的石头上看着她，于寒侧了侧头，感觉到他坐在了旁边，笑了笑，“感兴趣？”
他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于寒舒服的躺下，表情淡淡的，慢慢的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转头将眼睛望向远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两人就这样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天色渐渐变暗，山上的动植物都开始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隐的蛙叫和风吹的细细簌簌树叶凌动声音。
于寒缩了缩肩膀，一双手慢条斯理的无意识来回搓着，月老看着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怎么这么凉？你不是妖么？”既然是妖，为什么会怕冷？
一双有温度的手覆上来的时候于寒愣住了，这双手，很温暖，甚至有些熟悉，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是又有些想不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将手抽了出来，“妖怎么了？我这妖也是人变的，怕冷很正常好不好。”
其实她没说妖本来是不怕冷的，只不过她将所有的妖气，魔气都封印在了眼睛里，这两万年来又浑浑噩噩的过来，从没有修炼过任何功法，虽是妖精之身，其实和人的身体基本无异。
看着她将手抽回去，他的心里抽痛一下，想起她以前撒娇着拉着他的手出去玩的情景，一脸落寞。
不过还是僵硬的笑了笑，虽然她看不见，“那我们回房间吧，我去拿个火盆过来。”说着就要扶她起来。
“不用，我喜欢这里。”她拒绝，躺在那里眼神飘向远方。
良久，她抬手在眼前空气中晃了晃，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湿冷，“虽然有些冷，但这样，我才会...”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想说，这是赎罪，为她曾经杀过的那些人，那些无辜的生命，曾经她因为怨恨杀死的那些欺负过她的死囚，打过骂过她的牢头，还有皇宫中的太监丫鬟。
她用自虐的方式提醒着自己，她曾经是个无恶不赦的人，曾经在妖魔之林时，她每天因魔气侵蚀忍受着眼睛的剧痛，来到这里，没有魔气折磨她就每天在山顶坐一夜忍受着冷风的刺骨，以此来提醒自己，这是她该受的。
“才会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就是喜欢这里。”她没有再说下去。
看着她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双手还在隐隐的颤抖着，却硬是不回去，抬手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
瞬间没了意识的于寒摊在躺椅上，月老弯腰将她抱进屋里，放在床上，又转身看了看这屋里，收拾了一天，还是空荡荡的，出去置了火盆将房间烘的暖暖的，拿进来几床厚厚的被子将她盖好。
又从腰间掏出他从香神那里讨要的桂花香点上，然后拿出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窗外月光茭白，像是给整座上披上了一层闪闪的外衣，宁静纯洁，带着一丝的清冷。
窗外被赶出来的‘小火’不甘心的挥舞着翅膀，在努力的寻找着哪里有缝隙可以重新回到那个暖暖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