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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抉择(上)

罗南站在米多港口的废墟上,遥望着对面的东方岛屿。

望洋兴叹,用来描述罗南此刻的心情再适合不过了。他们一行人千辛万苦的逃出王都、穿越卡秋娅森林、突破多兹姆桥的防守来到米多。然而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奥伯坦的龙骑部队早已轰炸了这里,港口的所有船只和设施都已毁于一旦,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些许的焦烟味。不光这里,对面东方岛屿的港口也同时遭到了袭击,据说其漫天的滚滚浓烟损失可能更甚于米多港。

而米多住民们原本宁静的生活已不复存在,村人脸上多是憔悴和不安的神情,而来不及逃出港口的死难者,留给家属的更是痛不欲生的创伤。

罗南的拳头重重的捶在一面废墟的墙壁上,有失望、有不甘、更有着满腔的愤怒。

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港口,他不禁的想起了袭击迪亚的龙骑部队。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率领着龙骑从空中如死神一般扫过王都,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的火海。在奥伯坦地面部队到来之前,他们美丽的王都就已经被龙骑摧毁的残破不堪了。

这就是战争,无情的带走着身边的一切熟悉的人和事物,留给生还者的只有无尽的悲伤,还有仇恨。

然而罗南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被这两股感情冲昏了头脑。本以为快要大功告成的护卫公主的任务,现在出现了严重的阻碍,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以判断眼下的局势。

想要从米多搭船渡往东方岛屿已经变得不切实际。这样只有前去南方的罗森港了?那里是萨坎南部的重要港口,会不会也遭到了奥伯坦龙骑的袭击?虽然从距离上看罗森应该还在龙骑部队的攻击范围之外,但现在的情形都无法用常理来估计。如果要改道罗森,那如今一刻也不能停留了,多兹姆桥现今已有奥伯坦骑兵部队驻守,离这里也就不到半日的行程,而且很显然,他们的后续部队随时可能抵达,目标就是东部平原了。

“报告队长!所有伤员已抬往教会进行救治。”里希特敬了个军礼,汇报着当下的情况。

“我们伤亡状况怎样?”罗南问道。

“菲尔队伤亡六人,公主队伤亡三人,我那队……”里希特低下着头,似乎有什么卡住了脖子一下子让他说不出了话。

罗南看着里希特,少年咬着自己的嘴唇,神情带着些许不安和悲伤。罗南明白,里希特那队的士兵光维持缺口就已死伤大半了,断后又折损了仅有的几骑。那些士兵多是从血色之夕而来的老兵了,作为王宫守卫部队在一起相处也有些年数了,现在一下子那些熟悉的身影就离自己而去,别说是年轻的里希特,就是罗南自己心中一时也无法平静。

看着里希特,罗南仿佛看到了索菲亚的身影,这对姐弟难过的时候都会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索菲亚不知道在王都怎么样了?虽然一路上里希特脸上没有流露出,但是心中肯定也很担心自己姐姐的安危吧,带着这种心情还要与凶悍的奥伯坦部队作战,少年已经很努力了。

罗南手放在了里希特的肩上,用力的握了一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我们还要继续前进下去。”

“是!”里希特看着罗南坚决的眼神,不禁的提了提自己的精神,回复着自己的长官。

罗南保持着一直的沉着,他明白作为指挥官的他,如果此时显示出一丝的懦弱,那整支队伍的士气将会一落千丈。眼下的战况已十分不利,能冲到米多这里完全就凭着他们还有一股精气神,如果连这点也没了,很难想象如果在继续作战下去。

“带我去教会看看士兵们吧。”罗南说完,走下了废墟的港口。

……

罗南和里希特穿过村子,来到了一座水耀教会前。受伤的士兵有的依靠在教堂的墙边,有的平躺在教堂的长椅上。一身黑色侍女装的莉亚,正附身在一个伤员的身旁,在莉亚身后站着一位少女,手中捧着一个罐子一样的东西。

只见莉亚快速的将绷带抽出,那个少女将罐子中的一些墨绿色汁液倒入到绷带上,汁液在绷带上均匀的化开,随后莉亚则熟练的包扎起了士兵胳膊的受伤处。

罗南看了下其他的伤员,伤患处基本上都已经被整齐的包扎好了。一位身穿着牧师服的中年摸样男人正在穿梭忙碌着,他就是这座教会的神父-----纳修恩。

只见他在一个受伤士兵的身前,口中念叨了几声,然后手上的手杖发出了一阵蓝色光芒,士兵原先那痛苦的神情随着柔和光芒的照耀而缓缓的松弛了下来。

那是治疗咒纹术,而蓝色光芒便是手杖上镶嵌的一块魔晶石所散发出的。

随着光芒慢慢的褪去,纳修恩站起了身,用另一只手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米多港只是一个小港口,坐落于此处的教会规模就更小了,整座教会其实平日里就只有他一位神职人员而已。

罗南走上前去,表达着自己的感激:“有劳神父了,照顾我的士兵们。”

纳修恩回过了身,一副神职人员独有的和善的面容,而其咪咪的眼睛更是透露出一股平和的气息。

“纳修恩神父,这是我们的罗南队长。”里希特在一旁介绍道。

纳修恩微微的一笑,说着:“罗南队长客气了,一切生命皆受卡伊丝女神的庇佑,这是我们水耀教会的职责。”说着,他在自己的胸前画着信奉卡伊丝女神的手势,“而且我只是用治疗术减缓一些伤痛和恢复下体力,伤口的草药和处理是米悠还有那位侍女完成的。”

罗南看着正在包扎的莉亚以及身后的少女,那位名叫米悠的少女就是先前在房顶死角上进行警戒的女孩了。

他走上前去,也想向米悠表示自己的感谢。这是米悠正好侧了一下头,眼神和他对上。罗南发现她和其他村人一样,有些憔悴,眼睛周围红红的,那是曾经伤心落泪过的面容。

罗南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波澜,眼前的少女是如此的孱弱、楚楚可怜,很难将她和先前屋顶上毫不犹豫射箭的身影联系在一起。

“这里的伤员基本上包扎好了,米悠这几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神父关切的说着。

米悠看了下神父,又朝周围的士兵们看了下,似乎生怕有漏了什么伤员。“那我再去采一些曼陀罗草吧,到时换药可能会不够了。”

说完,米悠行了一下礼,离开了教会。

“还在支撑吗……”此时,纳修恩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为剩余的士兵实施治疗咒纹了。

罗南看着米悠和纳修恩慢慢走远的身影,一股悸动油然而生。身为萨坎的军人,目睹着住民们被奥伯坦的武力所蹂躏而自己却不能挺身保护他们,他觉得自己好窝囊。

“罗南队长,你没有事吧。”莉亚包扎完了那名士兵的伤口,站起了身,恢复了侍女特有的姿态。

罗南面对着莉亚盯着自己的眼睛,连忙收拾自己的心情,询问着:“莉亚,公主殿下呢?”

“公主殿下在教会后面的墓地,刚才在那帮忙采集紫阳花做草药。”

他们并未向村民提及露娜公主的身份,哪怕是村长或者萨尔沃,在这个是非的时候,知道公主行踪的人越少越好。

“里希特,你先留在这里,配合神父照顾好伤员们。”罗南对着里希特说道,而里希特则行了个军礼回应。

“莉亚,去公主那吧,我们不能停留太久了。”

……

水耀教会的后面,有一小块墓地,那里是村中住民们去世后长眠的地方。墓地的正中间,有一棵硕大的树木,粗壮的树经以及茂盛的枝叶无疑在述说着这棵树悠久的历史和旺盛的生命力。

好壮观的一棵紫阳树,罗南不禁的心中感叹着。这是一种遍布着整个大陆的树木,萨坎的东部和南部尤为的众多。紫阳树的花一年中会盛开几次,但是持续的时间却都很短。

紫阳树下,站着一个细小的身影,那是露娜公主。只见公主仰望着高大耸立的树木,任凭树上的紫阳花瓣从头顶上飘落,有几片花瓣直接停留在了公主的和衣上,远远望去真是好一副唯美的景象。

如果不是当下的这种形势,罗南定不舍得打搅眼前的这一幅情景。而现在,米多港就处于奥伯坦朝发夕至的进攻路线上,此地已不可久留了。

他走上前去,发现公主身前的墓地上,摆放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一些糕饼。而那块墓地上的墓碑,像是最近才修沏的。

“那些是米悠小姐送来的,据说墓碑的主人平日很喜欢吃这些糕饼。”身旁的莉亚淡淡的述说着。

罗南注视着那一块块新沏的墓碑,海德尔……路克……马休……一个个人名映入他的眼帘。是吗……这就是前日在龙骑下丧生的人们的墓碑。原本还在米多安安稳稳生活的这些人,现在已经躺在了身前的墓地中,给予活着的人无尽的悲伤与苦痛,米悠她那红红的双眼想必也是在这里哭泣过。

看着眼前的墓碑,罗南刚才心中的那股悸动越发的有点让他难以自抑了。痛苦、呐喊、嚎叫、哭泣、悲伤、绝望……弱者只配拥有这些吗?等待着最终像蝼蚁般死去吗?现在的自己又和那时有什么分别?

“大家……都死了……”正在沉思的罗南似乎听见身旁的露娜公主说着一些话,突然间原本湛蓝的天空变得血一样通红,一阵狂风吹的罗南简直挣不开眼睛,而后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公主的身姿被数不清的紫阳花所包围,紫阳花瓣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在空中不断的飞舞,而墓地周围燃起了熊熊大火,不只是墓地,连整个米多港都被冲天的火舌所吞噬,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村民的尸体,米悠、萨尔沃、纳修恩、村长也在其中,死状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罗南感到一阵的晕眩和恶心,不禁的跪倒在地。炙热的火焰似乎要将整个地面都要烧成灰烬,自己也仿佛快要被火焰所吞噬。

“……南……罗南……”一个悠远而熟悉的声音似乎在断断续续的呼唤着他,瞬间红色的地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原先那墓地的光景,露娜公主蹲在了他的面前,小脸和他凑的好近。

“哇~”罗南没有想到露娜公主和他贴的如此之近,不由的身子向后一倒,突然间发现背后有两个硕大的、软软的、有弹性的东西顶着他。他回头一看,撑着他的是莉亚那丰满的乳房!

罗南像触电般的站起身来,额上渗着汗水,不知是刚才的那一幕让他心有余悸还是莉亚的大凶器让他心神不宁,或者两者都有之吧。

莉亚也站起了身,硕大的乳房随着站起的身子不断的上下摇动,说着:“看到罗南队长突然跪下以为有什么事,不过还这么有精神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吧。”

“啊,啊,没事。”罗南显然有点乱了方寸,视线快速的从莉亚还在晃动的胸前移开。公主就站在身旁,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也没有血红色的紫阳花飘舞,什么大火和尸体更无从说起了。

那是幻觉?罗南明明清楚的感受到了炙热的火焰和血红色的花瓣,还有看见住民们成堆尸体的那种锥心般的刺痛,一切都太过真实了,用幻觉来解释有点说不过去。可是他现在看到周围还是一如先前的景象,公主和莉亚也没有任何异样的站在自己的身旁,不是幻觉又是什么?

“不要像根杆子一样杵在那啦。”莉亚又在调侃着罗南了,“我们下面该怎么办呢?”

也是,刚才那一幕恐怕想破脑袋都不会有个所以然来,眼下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做。在查看了港口的损失程度,伤员的情况以及住民们的状况,是时候决定下一步的方针了。是要赶去罗森港,还是……

“我们去村长那里吧。”罗南定了定自己的神情,朝墓园外走去。

莉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紫阳树,随后牵着公主的小手,跟着罗南走出了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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