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打破了京都这半年以来弥漫的阴霾和恐惧。
犹如暴风骤雨之后洒下的第一道光。
红墙灰瓦，灰墙青瓦。
无论新旧与否，此刻在阳光之下，就连一丝细碎的纹路都被清晰的镌刻出来。
“嵇家倒了，嵇家的人都被抓了。”
大街小巷，人潮拥挤。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到这里，在炮竹声中叫喊，在鼓乐声中起舞。
“你们知道吗？嵇家的人全部下了天牢，择日就要问斩，一个都不留。哈哈哈，老天开眼，老天有眼啊。老天爷呀，谢谢你睁开了眼，终于让那些坏人给我女儿偿命了。”
一八旬老丈拄着一根木棍，衣衫褴的挤在人群中，一双浑浊的眼睛被泪水所侵染，原本就颤颤巍巍的身体被周围拥挤的人了推搡到了一旁的墙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
那根木棍就落在了他的身边，可下一秒就被拥挤的人群踢飞了出去。
老丈的手朝着木棍抓去，可不知道是谁的鞋踩在了他的手上。
“你个老不死的，要死也别死在这，挡路。”
“走吧走吧，跟一个老头计较什么？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我们赶紧去皇宫，听说朝中五品以上的所有官员都跪在皇宫的门口死谏，请皇上废后。”
“废后？是要废了嵇家的那个妖女？”
“除了她还有谁？”
“那快走，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嵇家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们身为天子门生，自当以天下为重，我们也要跪请皇上杀了这个妖女。”
皇后？
倒在地上的老丈眼中突然迸发出一种急切的目光，那浑浊的眼瞳都出现了一抹清明之色。
“不，皇后她……不是妖女，皇后是……好人。你们……你们不能，杀她。不能，不能……”
老丈的手一把拽住说话那个男人的长袍衣摆，“你们不能去，不能……”
“怎么回事？谁拽我衣服？”
那男人刚迈开脚步，就被衣服挡住了步伐。
低头一看，那老丈拽着他的衣角，进气多，出气少，眼看着就要死在那。
“真是晦气，临死还抓着别人不放？放开我的衣摆，你放不放？再不放我踢你了？”
“啪”的一脚踢了上去，老丈的身体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撞到墙角才停了下来。
而这一刻他的身体一动不动，连微弱的那一点点的气息都没了。
只是一双苍老的眼睛，直到死的那一刻也没有闭上。
他生前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如果不是家人被害，也许永远都不会行千里奔赴皇城脚下。
他一直相信善恶有报，那些杀了他亲人的人一定会遭到报应。
可当他看到了这一天到来的时候，那抹黎明却不是他希望的曙光。
天子门生，无甚善德，何来以天下？
只可惜嵇氏皇后，身为女子，不逞须眉，却只恐受她恩惠之人，终究让她错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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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历430年。
元启七年，春。
奸佞祸国，恶行昭彰。
百年将门，化为尘埃。
这一年北芪王朝之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奸臣嵇氏一族被抄家下狱，恶有恶报；二是曾被以叛国之罪诬陷的将门卫家，终于洗脱冤屈，真相大白。只可惜一门五虎将从此只能成为传说，偌大的卫府在当年就已然付之一炬，只剩下遍地尘埃。
四月惊雷，十七日正午三刻。
簪缨百年，权势滔天的相府嵇氏一族，共五百六十七人，无论男女老少满门抄斩。
皇城之中，长街古巷所弥漫的血腥味，存之半月不散。
五月丑煞，百官面圣，跪于定和门。
辰时刚过，百名天子门生，布衣行履，同跪于定和门外。
请命废后。
同月二十日，皇后嵇氏朝晖以十二条罪状被废，圈禁于洗华殿。
翌日，皇后嵇氏便在洗华殿自戕而死。
逝年，年仅十七岁。
而在这一刻所有人才发现，原来一直搅动这朝堂风云的一国之后，竟然也才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女。
此时此刻，无论这少女的罪责多深，造孽多重，一身血肉，一世累名，也算是偿还了被她连累的那些无辜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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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是她吗？”
豆大的雨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落下，明明应该是被艳阳笼罩的时辰，此刻却被一层层的阴云弥漫遮挡，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丝毫没有被这暴雨冲刷。
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他身为帝王俯瞰着眼底那辽阔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疆域。
这就是他想要走的路，如今他站在了这里，坐到了那个位子上。
可此刻那流珠冕旒的眼瞳所能看到的只有寂寥的街巷，灰暗的房屋，零星从他眼中走过的人影，也如同行尸。
人间和地狱到底有什么差别？
她现在所看到的景象，是不是也大抵如此？
站在帝王身后的男人，束冠簪发，一身素色长衫穿的单薄又消瘦，仿若得了一场大病，所以在这场大雨之中，他的肩膀略微的在颤抖，却硬挺着没有倒下。
“如果是……你就等于亲手杀了她两次。”
泪水被雨水覆盖，混在一起的水珠带着一抹淡淡的咸浸入他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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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门引，万古尘。
生过客，死归一。
天地旅，长生行。
“禀大宗祭，嵇朝晖已经死了。”
漆黑的山洞之中，有一座巨大的圆台。
圆台之上犹如海市蜃楼般折印出一座如同云端之上的楼台仙境，云深缥缈，如梦如幻。
柔光满溢，灵气逼人。
它就像是一个最美丽的“魔咒”，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忍不住沉浸其中，向往着身临其境的美好。
就算是一场梦，那也是一个最美的梦境。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浓烈的威慑力，似乎还有一丝急切地说道：“命令下去，所有“行走”找寻一名肩背之上有两道圆形胎记的女人。年龄不限，家境不限，不过……此女足智多谋，其谋略在同龄人之上，异于常人。一经发现，立刻带回。记住，要活着带回来。”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