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仁啊，你这半个月去干了些什么？”老李头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听闻这句话，刘安仁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抖动了一下，他紧紧地盯着老李头，没有回答。
“这半个月你干了些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老李头似笑非笑地对上刘安仁的目光。
刘安仁的摩挲腰间玉佩的手渐渐收紧了几分。
顾怀远注意到了刘安仁的反常，自觉这其中必有蹊跷，她看了看咄咄逼人的老李头，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刘安仁，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也在思索些什么。
昨晚她还漏了一个人，这个人与靖边营有着紧密联系，可是，靖边营的战败对他并未有任何好处。
只是，若与他无关，那与他相识的神秘男子作何解释，而他这半个月究竟又干了些什么?
“远儿，你先出去。”刘安仁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怀远没有回他，也只是盯着他，刘安仁如今这模样，似乎更是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对于这个猜测，顾怀远感觉有些不可置信，她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刘安仁身上，等待着刘安仁的自辩。
“你先出去。”刘安仁神色沉重，重复了刚才的话。
“别训这丫头，你自己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刘安仁紧闭双唇，不再说话。
帐中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三人的神经皆是紧绷着，满屋火药似乎只待火星一点。
“你这大半个月，”老李头故意将语速放慢。
顾怀远屏息，她只等着一个印证。
“都在花柳巷陪着青楼姑娘!”
此话一出，顾怀远和刘安仁皆是吃了一惊。
刘安仁神色莫辨地看了老李头一眼，“你跟踪我？”
老李头作痛心疾首状，略带哭腔“可怜这丫头啊，阿娘走得早，阿爹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丫头命悬一线时，无人过问，她这阿爹啊，还在烟花柳巷处，花天酒地～”
这模样与方才咄咄逼人，剑拔弩张的气势相去十万八千里。
顾怀远看着老李头这副撒泼耍赖的模样，自己都替他感到尴尬。
“丫头，我，我去烟柳巷，是为了看望一位故人。”刘安仁解释道。
“故人?您故人可真多，不知谢夫人知道吗？”顾怀远冷笑。
刘安仁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一旁的老李头却是偷偷露出一丝微笑。
“师傅，朝廷奸细一事你可上报朝堂?”顾怀远突然问到。
“我正和你爹商量。”
“远儿，这件事牵扯的关系太复杂，你别介入。”刘安仁温声到。
她怎么可能不介入，这件事关系到傅行之的胜败甚至是生死，这件事关系到前线弟兄的存亡，这件事关系到昭国的安危，叫她怎么可能不关心?
顾怀远压下心中的万千情感，冷冷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明白。”
“我说了不许你介入，你就别介入!”刘安仁突然将音量加大了几分，脸上略带愠怒。
顾怀远极少被刘安仁训斥，如今被训呵一番，心中竟然觉得有些委屈。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被阿娘训斥时。其实，他们原本，也是该以父女的身份相处的。
“丫头，你爹这句话倒是说得对。”难得老李头点头赞成刘安仁，“此事牵涉颇深，你不要介入。”
“可是，师傅——”顾怀远张口想要辩驳，看了老李头轻轻摇动地脑袋后，所有言语又化作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儿，我为靖边营副将，这件事我会上报朝廷，”刘安仁望着顾怀远，承诺道。
略微停顿了片刻后，他又承诺道：“待到水落石出时，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会给靖边兵一个交代，也会给天下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些话一字一字落入顾怀远耳中，顾怀远却并未有得到千金承诺后的释然与轻松感，刘安仁这番话反倒更让她觉得不安。
她隐隐觉得，刘安仁似乎与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似乎更是预见到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一些事。
这念头将她引向了更可怕的猜想中，她不禁感到丝丝后怕。
她觉得她越看不清刘安仁了，他们两人之间，就像隔着层层浓雾，各自看得不清明。
“那我等着翊王凯旋归来，亲自查明真相!”顾怀远按下心中万千复杂想法，故作镇静地说道。
此话一出，刘安仁和老李头两人心中皆是起了不小波澜，可是表面上，二人却是神色如常。
顾怀远离开后，刘安仁甩了甩袖子，冲老李头冷哼了一声。
老李头却是笑嘻嘻地说：“既然你在那丫头心中已是小人了，又何妨多这一条。再说，我白送你这么大个人情，不趁机踩你两脚，我心中不平啊。”
对上这般无赖，刘安仁也是无话可说。
老李头咧开嘴哈哈大笑了片刻后，突然敛住笑，郑重地说道：“刘安仁，你可是真心对这丫头好?”
刘安仁望着老李头良久，突然又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但是老李头却是突然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些什么。以他对刘安仁的了解，刚才刘安仁的反应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若是要这丫头受了半点委屈，我一定饶不了你！”老李头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模样，冲着刘安仁的背影厉声道。
待到刘安仁消失在帐门口时，老李头却是低声喃喃道：“阿顾，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到了。”
许多年前，他就做错了一个选择，他就亲手将一个姑娘推入了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
欺骗，谎言，真心，爱意，这种种交织在一起，到最后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只是可怜那姑娘，在她凄惨悲凉死去之际，还不知道，不明白，她所遇到的这两个男人，对她，究竟瞒了多少事，对她，究竟有几分算计，又有几分真心。
她到死，都还只是以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男女之间的春花秋月，只是一场情变心负遇人不淑的悲惨遭遇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