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倔强
音乐总监和乐手们都很有经验，也擅长改编现场，什么地方可以飙高音，什么地方添一段乐器solo，他们一看谱子就有了方案，他们想把《赏罚》改编的更加有气氛，让听众更受感染。其实这对林冉昊来说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但是林冉昊拒绝了。
他拒绝了改编，并请求乐队老师完全按照乐谱原汁原味地演奏。
乐队老师们怕他吃亏，都劝他，说他这首歌本来风格就不太适合live，改得炸裂一些舞台更炫，对他晋级投票会有好处。但他还是固执地坚持要用原谱，不做任何改动。后来经过商讨，节目组还是尊重了歌手的想法，但都觉得他奇怪。
其实我倒是能理解他，原因无非两点：一、对自己的音乐信心满满；二、想传递最真实的自我情感。
所以马姐跟我吐槽林冉昊这个小孩倔得很的时候，我却一脸自豪地说：“对啊，这就是他的魅力之一。”
马姐一脸“这孩子被灌了迷魂汤”的表情，对我无话可说。
因为并没有什么改动的地方，林冉昊和音乐组磨合的很快，然后就等晚一些和其他歌手一起整体走一遍彩排就可以了。好在抽签决定明天直播竞演的出场顺序，黑崎先生是第二个林冉昊是最后一个，这样我就可以结束翻译工作之后在台下看林冉昊唱歌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看到演播厅门口摆了各种应援物。一共七位歌手，其他六位歌手都有超大排面，只有林冉昊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我有点心疼林冉昊，虽然他本人不在意这些，但是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孤军奋战。
我站在演播厅门口，看着那些应援物给红杏打了电话：“能帮我个忙吗？可以帮我找个画社吗？今天竞演，没有人给林冉昊应援，你能帮我打印一些条幅海报什么的吗？在下午之前就能取出来那种，做完我给你报销。”
红杏嫌弃我追星上头吐槽了几句却立刻帮我行动起来。红杏告诉了赵涟，赵涟迅速地设计好了各种款式，作为一个画师，赵涟在这方面有很多朋友，所以很快，他们两个就把我要的东西拿了过来。
我们三个人找了最C位的地方，把条幅海报什么的全都招呼上，虽然和那些老歌手的粉丝大军比起来没那么壮观，但至少这样会让所有人知道：林冉昊，不是孤身一人。
所有的歌手在直播竞演前三个小时来到演播厅进行了一次整体彩排，然后所有的歌手都到候场室聊天等待节目开始。我坐在黑崎藤二先生的斜后方，因为林冉昊也在场，我想让他听得更明白一点所以很紧张，翻译地比平时还要认真。好在黑崎先生并不是很爱说话，如果黑崎先生是话痨的话，我大概要掉些头发了。
今天的挑战赛竞演是全程现场直播，也请来了电视台两位一哥地位的主持人镇场子。从选人到赛制到播出形式再到主持人，不得不说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赚足了大众的眼球。
我从马姐那里得到消息说这些宣传手段都是叶征策划的。如果我不知道他威胁尤雅、瞧不起林冉昊的事情，我可能还会赞叹他一句有手段有能力，可现在我只觉得他是个狡诈的商人。
趁着歌手们聊天的空档我悄悄地向黑崎先生请了一小会儿的假，以此去台前看林冉昊的演出。
黑崎藤二一脸恍然大悟地反问我：“诶？你喜欢他？”
我真诚地点了点头。
黑崎先生豪爽地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一句：“加油！”
休息室里的其他歌手一脸懵地看着我，我尴尬地朝大家笑了笑，好在大家听不懂，要是被大家知道我是林冉昊的粉丝再闹出什么误会，影响到林冉昊就不好了，嘿嘿嘿。
节目开始，主持人流利地念完台本后游刃有余地引出今天的竞演。无论是经典摇滚的魅力、传统和风的波澜、流行抒情的沉醉还是广阔辽远的吟唱、圣洁虔诚的梵音、燃爆全场的共鸣，六位歌手都竭尽全力投入舞台，用自己的灵魂唱出最响亮的声音。
林冉昊是最后一位，我向黑崎先生打了招呼，趁着插播广告的空档来到台前，找了个绝佳的位置站好。观众席上的人自以为是地对林冉昊评头论足、冷嘲热讽，我一点都不觉得她们有多厉害，我只觉得无知和吵闹。
广告结束，台上的灯光暗下来，又瞬间成排聚焦在他的面前，他就这样，从台后一步一步地、踏着那一道金色的光，缓缓走到舞台的中央。灯光又迅速从他脚下散开，再变成一束银色的柔光萦绕在他的周身，他向乐队老师微微鞠躬，音乐起。
这是我第一次现场听他唱歌。《赏罚》是一首独特的歌，别具一格的曲调缓缓泻出，如纱网般萦绕在演播厅，所有观众都自发地安静下来。前奏进、再入歌，林冉昊开口的一瞬间，观众席有惊呼、有赞美、有自发的掌声。我眼眶湿润，双手轻颤地捂住脸颊，感慨他从来都熠熠发光的优秀。
林冉昊像个讲故事的人，站在台上用歌声的蜿蜒转合用心诉说自己的每一种情绪，每一处的处理都自然流畅，恰到好处。他不炫技不秀才艺更不讨好观众，虽然在他的心里，抛头露面做歌手似乎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但其实，从他歌声里的表现能感受得到，他的心里不像当初那样纠结痛苦，走到这一步后反而充满“相信自己会保持初心”的坦然。走出禁锢的他无所谓周遭如何、所为如何，一直都会是最初的林冉昊。
一曲终了，我又忍不住热泪盈眶，上次是心疼他的纠结处境，这一次是欣慰他的豁达和夺目的优秀。在尾音结束后，整个演播厅寂静了几秒，随着林冉昊一声撩人、苏爆、低音炮的“谢谢”，台下的所有人爆发出震耳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用袖子擦擦眼泪用手拍拍脸，赶紧跑回了休息室。林冉昊比我早一步回来，所以我一开门就看到歌手们正花式夸林冉昊，黑崎先生激动地冲着他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我赶紧跑过去翻译给林冉昊：“你的歌声好像在用心讲故事，能给人十足十的感动，很谢谢你给我这样一种体验。”
林冉昊礼貌地微微鞠躬表示谢意：“谢谢，各位谬赞。”说完，又朝我轻轻点头示意，他在谢谢我的翻译。
“恭喜。”我忍着激动的泪，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说。我在祝贺他走出了自己给自己设的心门，拥有不迷失自己的勇气继续走下去。
“嗯。”他看懂了，微笑。
所有歌手竞演完毕，现场观众为七位歌手投票，因为要留一些悬念，所以摄像老师先把镜头转向了投票时表情各异的观众，在投票全部结束之后，主持人很套路地插入了一段广告。歌手休息室里也和屏幕前的观众一样嘘声一片，然后无可奈何地陷入焦灼的等待。
我趁广告的时间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安全通道的楼梯口，看到林冉昊站在门后。
我刚想打个招呼，就听见另一个声音：“你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节目公布结果之前都要插一段广告么？”这个声音，是叶征！他怎么会和林冉昊一起？
林冉昊并没有回答他的傻问题，只听叶征自顾自地说：“因为，很多时候，结果是需要人为调整的。”我听到这里瞬间寒毛倒立，叶征这意思，是竞演结局有黑幕了？
“随便你。”林冉昊波澜不惊。
“呵，还真是有性格，怪不得尤雅那么坚持地要中止我的包养和你在一起。就是不知道，你一个穷酸的小音乐人，能养她到几时。”叶征这个嘴贱的坏人句句都在挑衅林冉昊，他怎么这么讨厌！我气到皱眉双手握拳。
然而在他话音刚落，我紧接着听到了他的闷哼。
林冉昊打了他，在叶征沾沾自喜地说完这些话之后，就遭到了很果断的一拳：“奉劝叶总管好自己的嘴，其他的事情，不劳您费心。”
“呵，林冉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节目组邀请你么？”叶征用大拇指抹了抹瘀血的嘴角：“转型成歌手的首战就被淘汰，这经历，一定很难忘。”
我瞳孔微张，所以！有挑战赛、邀请林冉昊再淘汰他，这一切的大动干戈都是叶征关于私人恩怨无聊的消遣？
“我怕就不会来。”原来林冉昊早已知道结局，所以他的语气才会如此平静，充满着意料之中的了然。
我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跑开。找到一个墙角蹲下抱头痛哭，我真的很心疼林冉昊。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他？他想给爱的人更好的爱情！仅此而已。
从哪来这么多恶意和偏见？这是他的首秀，我知道他不在意虚名虚利，但是我仍为他抱不平，他就要被无良的资本压制了！空调冷风吹到心脏，我感到悲凉。
广告结束，票数公布，一千位观众的会场，大屏幕上显示林冉昊得到的票数只有123张，数字随意的像是叶征胡乱输入的。我听到观众席上的嘘声，我也不想探究那嘘声的深意，林冉昊是否优秀不在于他有没有晋级，而在于他自己，黑幕永远都掩饰不了真正的才华。
林冉昊直到节目结束也没有再出现，也好，看不见这讽刺的结果也好。
我没有跟班车回酒店，一个人站在林冉昊的应援条幅和海报前发呆，和上午相比，海报的数量多了几张，条幅上还多了几个粉丝签名，我抚摸着黑色的笔迹、给海报抚了抚灰尘，心里终于有了些安慰。即使叶征压制了他的晋级之路，可他的光辉绝对不是这样就会被掩埋的，他注定会发光、会唱响乐坛、会征服挑剔的人群。
“还没回去？”深沉而不苦闷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好听，我转头，看见林冉昊站在我左边。他很高，我的头大概和他的脖子处于同一高度，看他的时候还要仰着头。
“嗯。”我怕他心里难过，于是慌张地想找话题安慰他：“哎你看，这些海报怎么样？你又没有写真，这都是粉丝在你的歌曲MV里截出来的图噢！有没有很帅！还满意吗？”我迅速换上笑脸，拍拍墙上的海报，自豪而欢快地说。
他听到后轻轻低笑：“嗯，挺好的。看来我的粉丝鉴赏力都很强。”其实他早上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三个人在这里忙活了。
啊嘞？别人夸他帅，他不是应该谦虚点么？怎么还承认了？这我怎么接话？我突然尬笑。
“排面很大，谢谢你。”他好像误会这些海报都是我弄的了。
“哎呀没有啦，我没有给你弄什么。这些都是粉丝们自发给你应援的，你看这些海报这些条幅，一看就是不同的人贴的啊！你看这里还有很多粉丝签名，你真的有很多粉丝喔！”我向他解释，想让他认为这些是很多粉丝为他做的，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孑然一身。
林冉昊站在那里看着我在贴满海报的墙边来来回回地卖力解说，敛了敛眸。他很清楚眼前的小女孩比他自己还要介意竞演的结果，也看得出来她在小心翼翼地安慰自己。经历黑幕都能云淡风轻的自己竟会在这一刻感动到，他表情有点复杂。
“你你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我看林冉昊低着头，立马跑了回来：“要去医院吗？还是……有一些心情不好？”我戳着手指斟酌语句，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我没事。”他声音冷静，抬起头，眼底也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的悲伤难过，看起来叶征的黑幕乌龙并没有影响到他。
太好了，我宽心地轻呼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