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站立的冰原在羽蛇神坠落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幸我水性不错，真天也不是旱鸭子，我俩使尽全身力气爬上最近的一块浮冰，顾不得极寒就倒在冰面上大喘粗气动弹不得，从极寒的水中爬上一块浮冰的难度可以说是正常环境下的百倍，再多一分钟恐怕就得在这长眠。
我觉得自己的上半身像灌了铅，光支撑起身子就沉得要断气了，远处舰岛燎起的海面火灾还在燃烧，海水沿着湿漉漉的头发滴下，一时间六神无主，浑身一软，又趴倒在冰面上。
一路过来，我经历了数次绝境，但从未有一次如此绝望，如此不知所措。
我甚至希望此刻我在舰岛的那场大火中，至少那里是温暖的。
咣！脑袋突然被硬物砸得发出木头一样的响声，回头，真天脸白得像纸，嘴唇上看不到一点血色，虚弱地拿刀柄砸在了我头上。
她丢下刀，哆哆嗦嗦地开始解衣服扣子。
在海中为了不妨碍游泳，我们都扯掉了厚重的极地服，现在身上都只剩湿透的单薄内衬。如果是平时我早就想歪了，但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防止体温快速流失，那是最致命的。
我们脱掉上衣，扭干，挡着风来的方向背靠背坐在一起，这是目前保存体温最好的方法。
死神会在多久后降临？
万万没想到一方主神竟把自己撞得半死不活，可细想下来，羽蛇神似乎并不是对我有过激反应而是对我放出的气泡，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凭我的脑子恐怕会永远无解。
但我至少看出了一点，羽蛇并不是神，或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这种概念体，它是有血有肉的生物，不知道在地球上存在了多少岁月，偶然出现却被当时认知能力有限的古人类捧上了神坛。
想起羽蛇仰望星空的眼神，我也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我再次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羽蛇的方向，却发现它不见了。
金橙色的光芒隔着幽蓝的海水，柔和了许多，快速向我们的位置袭来。
死神来的可真快。
它在海中甚至比空中更加灵活，却又在离我们不远处转向了，没游多远又转向，浮浮沉沉。甚至在海中扭转翻腾身躯，掀起的巨浪几乎把我们从冰块上甩下去，羽蛇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它看起来十分痛苦。
最后它扭动着身躯强行离开水面飞上半空，在空中不自然地抽动着身躯，想咬什么却无法下口的样子。
羽蛇上半截身体中最亮的位置发出了更强烈的光芒，我眯眼望去，那个可能是心脏的位置竟然横着裂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光芒正从身体中不断溢出！
紧接着横裂伤口下方又从身体内部涌出一股纵向的金光，组成了一个“T”字型。
再一横、一竖、一横，天啊！
羽蛇神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工整的“正”字型伤口！
它朝天发出的吼叫声如近在咫尺的惊雷，偏橙色的翅膀颤抖着落下片片金羽，身躯不停僵硬后曲，在一切停止下来的前一秒，大量金色的液体从羽蛇神的身体内喷射而出！它无力地低下头，挥动羽翅悬停在空中。
液体中，有一个人！
此人浑身发出金光，在空中翻滚飞行，无比精准地落在我们身处的浮冰之上！
落地的刹那，一红一黑两束光用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插进了冰块中，弓步一顶，用冰块迸裂的力量抵消了落地的巨大惯性。
游正阳低着头，金色的液体在他的头发、肩膀、胸口、腿上流淌汇集，不停滴下，浑身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嚯！怎么一副看到死人的表情？哈哈哈哈哈！”他的头发遮住了一边眼睛，另一只眼中依然是熟悉的光芒，自信、自负、坚毅、强大。
满脸写着无敌的男人回来了。
双剑一挥，金色的液体洒出两条弧线，游正阳举目四顾，很快就掌握了现在的情况。
“你们走吧！余必须留下，这里还有余要做的事情！”
“走？怎么走？”
“余刚才被困在那蛇腹中，找机会切开后从半空中看见，有一艘驱逐舰正从舰岛残骸的方向向这里行驶！这是你们获救的最后机会！”
“舰岛，仍未毁灭！”
“这可能是玛雅文明中的羽蛇神！！”
“是又如何！余可是与神同等的存在！面对同样被称为神之物，余没有退缩的理由！”
“不要让余再重复，离开这里，去完成你们的使命！那是命运赋予人类的使命，你还有值得被后世传颂的故事，这里没有值得你止步留恋的东西！”
他身后的空中传来了宛如歌唱的声音，低着头无声无息许久的羽蛇神，此时正用被怒火染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它胸口的“正”字伤似乎愈合了少许。
另一方向，一艘驱逐舰出现在视野中，溜过羽蛇的眼皮之下，如一片在海中飘摇的树叶。
“莫辜负！”
游正阳望了一眼驱逐舰，拔出他那两把汉剑旋身切出一划十字，脚下的浮冰发出轻轻地碎裂声，应声分割出一块不大不小的部分。他退后几米，示意我把衣服铺在地下做落脚点。
“年轻人！余的故事，以后有机会再说给你们听吧！”
他站在我的衣服上，凭借着模棱两可的摩擦力，腿部肌肉在一刹那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两步就踏上了切下的浮冰，由着惯性头也不回地冲向那悬停在空中的愤怒的南美主神。
……
几分钟后，隔着大老远地我就听到大李子那奔丧一样的哀嚎。
上船后大李子看着我和真天二人的着装眼睛瞪得老直，我叹了声气，两指戳得他满地打滚嚎叫着瞎了。
宁国华拉着我的手说他们实在是太幸运了，居然被甩在了之前被冲散的船环旁边，舰岛船员在大爆炸前基本成功逃生，伤亡甚微。
正说着，身后远处巨浪滔天，我看到他被甩到空中，化为一道黑红相间的光芒，对着羽蛇神的冲去。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他的声音：“终剑，正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