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顾李太强词夺理的骂吼声,顾明暖只觉得肝都气疼了,相处十多年,在奶的眼中,她们一家到底算什么。
也不知顾李太是用力过猛,那平时梳得整齐发亮的头发也有了一丝松散,微皱的衣摆和巨烈起伏的胸口都宣示着她的狼狈,特别是以前曾未曾反对她的人如今当着外人给她下脸子,气很她脸色青紫,恨不能跳起脚来在陆彩霞身上狠狠踩几下,以渲泄心中的怒火。
“娘,求求你,暖儿还个孩子,她不能去千里之外的云雾山啊。那么冷的地方,她会没命的。”陆彩霞一味的求饶,除了求饶,她不知怎么帮暖儿,暖儿才十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啊。
顾婆子站在两人的旁边,讪讪的道:“老良家的,要不就算了吧。”其实她也舍不得这么笔好生意啊,平时保媒谢媒钱不是几十文就是最多几钱银,这次可是整整十两啊,想想都肉痛,可是暖丫头是她看着长大的,多么乖巧懂事的小丫头啊,多少有那么点不忍心。
“说什么呢,”顾李太拔高声音尖叫道:“去去去,这没你什么事,赶紧走,啥时来领人就是了。”
“那你们再商量看看。”
“什么商量,什么看看,不关你事,现在把人带走。”顾李太霸道惯了,再说到了口袋的钱还能吐出来,不过一个赔钱货,整整五十两,哪家娶媳妇这么阔绰。正好闺女要找个好人家正愁没嫁妆,老二明年赶考没盘缠,这一下都解决了,还有余钱在手,多好的事,这事绝不能黄了。
原来几天前顾老太听说大山里托人保媒寻女家,娉金五十两,而且大伙都知道大山里的老规矩,女方只要人,不用出一个子的嫁妆,多好的事。于是偷偷拿了顾明暖的庚贴去给顾婆子相看,对方合了八字,确定之后当场给了顾婆子六十两,并说半个月后来接人。(十两谢媒钱,五十两买人)
今天顾婆子就是从镇上花姐那拿钱回来,十两她和花姐一人五两,并且消息已传去,只等对方来领人了,刚来诚良家与顾李太交底,把钱给她,虽说她也看不上顾李太的为人,可她是媒婆,这事她不做也会有他人做,人家要卖孙女,不是她能决定的。
顾家在围山村算得上中上人家,日子也不难过,但顾诚良两夫妻是出了名的刻薄,特别是顾李太,她对顾老三两夫妻非打即骂。
两老太婆躲在房中嘀咕,根本没注意窗外顾明誉正带着妹妹顾明暧玩耍,当明誉看到顾婆子进院后,顾老太急急忙忙拉看她进房。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便与妹妹偷偷躲在了窗下。却听到顾李太把姐姐卖去了大山里,别看顾明誉只有七岁,乡下娃子都早熟,她们说的每一句他都懂,当下拉着懵懂的妹妹去找正在准备猪食的娘亲和哥哥,才有了现在发生的一幕,顾明誉又被娘亲派去找地里干活的爹爹回家去了。
“娘,你起来,先起来再说。”看透了一切的顾明暖知道再求也是无用。
“暖儿,快给你阿奶磕头,求她别把你卖去大山里。”看到女儿的到来,已麻木的陆彩霞像久逢甘露般见到了生的希望,拉扯着女儿要她跪下。顾明暖不愿扶了母亲的意,明知跪下无用也只能无奈的弯曲了膝盖。
“顾阿婆,求求你,别卖我姐,要卖就卖我吧!”顾明智也跑了过来,他知道这事求阿奶没用,所以对着边上的顾婆子哀求道。
“诚良家的,你们一家先商量一下,明个再回我信吧。”其实钱已拿到手,又怎么能反悔,但这个恶人她不会做,她以后还要做生意呢,赶紧抽身先闪人。
顾来喜一家四口躲在西厢房看热闹,没一个出来帮着说一声,甚至都暗喜,明年赶考的盘缠有着落了。这家唯一有点人性的顾明谨在学堂尚未归家。
这时闻讯赶回的顾忠良与顾来实也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陆大湖陆大河两兄弟。他们都在地里干活,顾明誉来地里喊人时,田间不少人听到了此事,两兄弟也慌忙跟过来看看,毕竟顾明暖也是二人的外甥女。
顾诚良看着外面围满的乡邻,本着家丑不可外扬,把院门一关,门内门外两世界,其实不过掩耳盗铃,声音是无结界传播的。
顾老三红着眼睛冲进家门,看着跪在地上的妻子女儿儿子,五味杂陈却不知如何是好,小暖儿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世上最懂他心疼他的宝贝,尽管自己所能给的不多,但他也一直把她疼在心里,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孩子们,为什么爹娘就是不愿意多看看他,多想想他呢。
二话没说跪在妻子旁边直愣愣地盯着顾老太,一句话也没说,不是他不愿说,不愿替女儿求情,而是此时他已无声胜有声,千疮百孔的心已发不出伤痛的声音。
陆家两兄弟站在边上手足无措,也只能默默的看着。
“有什么事到堂屋再说。”顾忠良手里握着老烟枪严肃的向堂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