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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毁灭 重生

创世纪元元年,对第八号殖民星球来说,这不过是漫长的进化史上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在蛮荒的大陆上,云雾缭绕着嶙峋山脉,已经成型的类似裸子植物高耸如标枪,这些巨树扎根在大地上,连绵成绿色浪涛。

在某块被重洋隔绝的团块状大陆上,日出才刚刚到来,一轮红色隐约挂在远山后。一些外形修长细瘦、长满鳞片的四足生物借着反月状的钩爪攀附而上,在高数十米的树枝上倒挂着,前后摇晃着脑袋,张开尖喙对着同伴发出唳唳声。

这是一片富饶的土地,山脉围拱出一块谷地,这些四足生物群居在此。它们是生态中最高级的掠夺生物,而且已经有了智力的启蒙。

如果任由时间流逝,它们或许会走出森林,两足站立起来,成为这个星球的主宰。

在这颗巨树顶上,一只四足生物忽然扬起两对伶仃前足对着天空厉叫,透出了一种警示的声音。

随着那声鸣叫,一呼百应,下面的树梢下探出一个个鳞片覆盖的脑袋,朝天鸣叫着回应,像是某种集体意识。

那个如同集体头领的生物张开好似螳螂的前足,腋下撑开了两片翼膜。

这个生物毫无征兆向后倒去,坠落下去,但它的叫声却没有一丝恐惧,靠着蒙昧记忆中积累的经验它掌握了风,空中身形敏捷一折,绕着巨树滑翔一周,又乘风扶摇而上。

“喝呀———”

这是四足生物的叫声,尖锐如其钩爪,能传播得很远。

这句叫声反复回荡,所有的同类都收到了某种预警。但很可悲,这些生物的大脑还并不发达,除了日常的捕猎信号,他们并不能分析出首领这声悲鸣是何意义。

所以他们只是循着本能回应着首领的叫声,让这种旋律反复传递下去,奏出了一首旷世的悲怆哀歌。

“轰隆隆——”

所有生物都抬起原始的脑袋,向着忽然聚集起来的云层,充满了疑惑。它们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上方会发出那种巨大的声音,那可能会吓跑猎物。

可是它们再也不会有思考的机会了,再也不会有了,首领可能是冥冥之中有了些预感,却也无济于事,它救不了自己的族群。

三秒之后,雷声到达了大地,随之而来的上千束是粗如高树的闪电,漫天的流焰,一块烧得火红的流星以绝对的气势撞开了云层,这个峡谷恰似地面伸出了一双手,托住了这颗孤星。

那是绝世的火焰,这颗星球上再也没有那样热烈的东西,它带来了方圆几百公里的毁灭,一瞬间里所以地面的生物种群灰飞烟灭,尘土被高高抛到了平流层上。

从上方看下去的话,在很小的时间变化中,地面以一种极其疯狂的频率一抖,如同造物者抖动一张能铺盖天地的毯子。

结果那张毯子上的一切都瞬间摧折迸裂。震动先是向着四面八方辐射状传播,遇山开山、遇江断江;与此同时,那种震动向着地下渗透传递,撼动了千百年来相安无事的深层的地质结构,地下切层完全错位,地幔中的熔融物质沿着断层和矿脉喷涌上来。

天崩地裂的声音纷至沓来,仿佛无始无终,天地间演奏了一场灭世的音乐会。

“空空空空——”

一切都在死亡、凋零。

地震波向着四面八方铺开,预计抵达海岸才会停下来,地下的震波则会抵达地核。

但那将是十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期间将发生不止四百次不包括余震的次生毁灭灾害。

而在灾难发生的前十秒内,大陆上所有生物都在痛苦的烧灼中死去了,而处于灾难中心的谷地反而因为高温而瞬间蒸发,没有过多痛苦。

那些在进化中可谓历尽艰难的四足生物都因此断绝了生机。本次百万年的进化历程被一下切断了。

但转机也从这一刻开始。

灾难过后八分钟,“流星”坠落的山谷表层被吹飞剥离,而岩石足足被压缩下陷了一百米,形成了一个坑中坑。

坑底是尚未冷却的熔融岩浆,而随着那些扬起的灰尘雾霾淡了些,坑中心居然出现了一个三层楼高的球体!

这似乎违背了常理,因为四周厚达百米的岩层都能融化,实在不可能有物体能在如此恐怖的高温下保持固态形状!即便它是撞击地面的“陨石”真身!

但在那火焰和雾霾中,那个黝黑球体确实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矗立在原地,就好像它就是最严寒的冰核构成的一样,完全不为周围的炽热所动。

球体忽然传来了嗡嗡声,像是内部有机械运作,而顷刻间地面又震动了一下,那球体周围下陷了几米,缺口又被岩浆淹没了。

这并不影响球体的震鸣,嗡嗡的声响更加强烈了,那球体黝黑的外壳开始碎裂抖落,但只有上半部分剥离的比较明显,因为球体所在的岩浆漫了上来,将下半球的外壳融蚀填充。

但仅仅是从抖落的裂缝中,能看见球体内宛如黄铜仪表和焊接管道的繁复构造,像是不负责任的现代艺术家的弃作,匪夷所思。

“蒸汽奇迹,蒸汽奇迹!警告!蒸汽奇迹……”一个机械声音从岩浆下面发出来,咕出一串串气泡。

更准确来说,那声音是从球体正下方发出的,那里本来是对接球体的机械装置。在坠落之前,一艘飞船与其接口的机械锁成功驳接,浩瀚的能量导入了球体。而对接装置没有脱离,反而带着那艘飞船一同坠落。

从球体和驳接装置中溢出的能量十分异常,这不仅表现在能量级上,更为异常的是球体融合了驳接而来的能量后将其均匀分散开,在外表构成了一层纯能量的膜。

或许这就是它没有烧毁、而只是因撞击而包裹了一层地表岩石的的原因。

事实上,即便是此刻,那个球体裂口中也泛着一层微弱蓝光,而岩浆接壤的地方,也始终无法接触到内部的管道仪表。

此刻那个球体之下,逃脱了天空中眼睛的监视,生命找到了生存的死角。

装置的嗡嗡声越来越响亮,而因为能量膜的保护,内部几乎完好的小型飞船中,一团氤氲的七彩光雾从接驳装置中飘出来,如同没有实质一样。

那团光雾徘徊了一会儿,好像发觉这个铁匣子里十分闷热,急于逃离。

但那团光雾发现了粘在铁匣子底部的一团血肉,咕噜着血泡,几乎因为外面透来的一些热量而干涸。那血肉显然之前是个生命体,只是在坠落中被加速度挤爆变成了这副样子。

光雾在血肉旁边待了几秒,它好像发现了转机。首先,这个生命体完好的时候应该是智慧生命,这是它的直觉,它被剔除出来就是为了这种直觉。

其次,这个生命具有一套完整的生存系统,从摄食到繁殖,这是十分完备的,更难得的是它似乎与自身内置的程序是同源的!这意味着它可以被直接使用!

最奇怪的是,它从这团血肉中也看到了一团光雾,和自己很相似,只是那团光雾没有内置程序,但包含了更为复杂的东西,在那个生命的历程中被称作记忆、执着、责任等等,都是它所没有也无法理解的。

这让光雾很好奇,七彩颜色变幻纷繁。它的程序抉择后决定先留下来,将这个生命体拥有的异质全部吸收下来。

于是它内部开始压缩凝聚,变得透明,而一些生命程序开始了疯狂运行,吐出亿万个数据包。它在消失的过程中慢慢接近那团生命体,最终与其表面接触。

在微观视角下,一个没有质量和大小亮点出现了,它停留在一块粗糙的红色荒原上空,与此同时周围的重粒子被迫吸引着向其靠拢,并被它同化,变成了亮点,亮点越聚越多,最后得以在宏观呈现。

一个亮得刺眼的点飘进了濒死的云求远头脑中。

那之后的十几秒内,云求远早已被挤压破碎的身体触电般颤抖起来,带着某种频率,分不清面目的血肉被某种力量吸引着、蠕动着向着一块聚集起来,开始了依造程序的构造。

但在某种意义上这还不够,那隐没在血肉深处的亮光再一次变亮,有三层楼高的球体仿佛应和着它一般,底部嗡嗡颤动发出一束强白光,钻透了飞船外壳,深入了地下百米,从中剥离了一些物质涌上来,被吸入了血肉之中,继续那生命进化的程序。

那血肉深处的亮点闪烁着,仿佛表达着它的喜悦。因为如此而来,它的使命就完成了。

但此时忽然参入了一个不和谐的机械声音,“警告!蒸汽奇迹,蒸汽奇迹!”

那是飞船内部滚落的一块黑匣子中传来的机械声音,想来应该是随船的AI一类的东西。

亮点一闪即灭,那团血肉好像收到了什么命令,向着那个发出声音的黑匣子蠕动过去,将其包裹吸收了进去。

“警告!蒸汽奇迹,蒸汽奇迹……”那个黑匣子发出了最后一丝声音,淹没在了腐蚀酸液中。

于此同时,星球同步轨道上泊入了一个梭形的巨大黑影,起源号上灯光几次闪灭后恢复了供电,侧向发动机进行了微调,模拟重力也恢复了地球表面水平。

而在散落战舰中的一百多个座椅上,贴合人体的保护装置脱离开来,从墙壁上打开了许多缺口,其中跑出来一些小型机器人。

它们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而存在的:当未处于冬眠状态的人因为加速度负荷过重昏迷或者受伤,小型医疗机器人便会进行临时诊断,唤醒或者移送去医疗室。

而在舰首的中央,巨大的落地窗内是一个矩形大厅。方存烁早已经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苏醒了,他支撑着疼痛得发抖的身体到了窗边,他的影子在窗外的强光下映出来,全舰只有他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刻:

舷窗外星球黑夜的一面忽然亮了起来,这亮光在太空都可见,因为岩浆纵横的大地上,一切都在燃烧,火焰抛得超过了云层,形成了通天的火柱。

“再造计划,第一部分,开始了。”方存烁靠在舷窗边,五指扣着多层玻璃呢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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