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蹊与傅晨安一进门直奔向石桌,从一个石凳换到另一个石凳,享受着孩童才懂的快乐。
傅青若吩咐将自带的茶点一一摆上,伴着两个孩子各自吃了些,又看着他们完成下午的文武功课,申时过半沈家婢女送来晚膳,饭后是每日雷打不动的散步时间。
因着下午疯玩许久,两个孩子都有些累,惯常的散步只进行了片刻就嚷着要睡觉,守着两个孩子直到他们睡熟,傅青若这才吩咐准备沐浴。
桃夭院正是这处山庄的主院,院子里的这片桃林更是整个山庄的主景。
桃林中有道迂回蜿蜒的游廊,游廊绕着人造的山景,山景中又有一眼小小热泉,热泉终年喷涌不息,是以终年雾气氤氲,隐了山景,润了青苔,很有几分秘境仙踪之感。
绕过山景,视野豁然阔朗,亭台楼阁依山而建,好似入了仙宫一般。
沈靖源此时正侯在桃林中的石桌旁,桌上摆了茶水糕饼,就在他望着白瓷茶盏中的盈盈碧汤沉思时,只听身后传来傅青若的声音:“劳沈公子久侯。”
沈靖源闻声回眸,只一眼心下顿惊,但见来人一头白发,一袭素衣,皮肤雪白不见半点血色,就连唇色都淡的几欲透明,又细看一番,这才认出白影是谁,当下气息一窒,喃喃唤道:“阿若……你是……”
傅青若恍若未闻,唇角勾了勾,只觉此番作为后,大约就真了结了这段尘缘,心中顿觉轻松两分,抬步上前盈盈一礼,从容道:“以这副相貌示人,实属无奈,阿若失礼了。”
抬眸见对方还在怔怔望着自己,傅青若唇角的笑意略深,也不等沈靖源客套,径自落座,捡起银钩轻轻将红泥小炉里的炭火拨旺,动作娴熟的洗杯烹茶。
直到热茶重新摆在面前,沈靖源才恍然惊醒,双手无意识的握住茶盏压下心底的不安,唇角竟也能浮起一丝笑意:“不知……太太做此装扮,所为何来?莫非如今城中,以此妆容为美?”
“装扮?”傅青若垂眸,掩口一笑,再抬眸时眼中含着笑意,唇角勾起的却是嘲讽,“大公子真会说笑,难道公子看不出……还是……不承认?又或者,大公子根本不敢正视阿若……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
“阿若……”沈靖源眸底的茫然渐渐散去,只剩深深的痛楚和慌乱,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一个也难出口,最后唯有轻声呢喃这个一直烙在心底的名字。
傅青若不觉指尖微颤,为何她没看到他的丝毫厌恶,反而……他眸中的痛苦与慌乱,令她感同身受。
缓缓吸了一口气,唇角刻意的嘲讽再难维持,傅青若敛起神色,又是惯常的冷清淡漠:“那年,怀安哥儿刚满八个月,不想突然收到燕九容的绝笔信,一时不能接受,愣愣的在屋里枯坐了小半天,小婢来请晚膳才发现裙子下不知何时已经血流满地……”
轻轻嗅了一下氤氲茶香,傅青若的语气越发淡了,眸中只剩一片无动于衷的漠然:“所幸终是没弄出个一尸两命的戏码,后来安哥儿养的又精细,跟足月的孩子比也不差什么,只我这身子,再难养回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