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顶楼的两间屋子,外间是个小厅,正堂挂着秋猎图,下设闷户橱,橱上摆了香炉并一对花瓶,厅中设一张小八仙桌配四张雕花凳;
隔着一道珠帘的便是里间,右边靠窗一张宽大的雕花罗汉榻,左边并排两架五层书格,书格前是一把太师椅和一张书桌,书桌与罗汉榻中间又摆了一张高几并两把官帽椅,除此外又有衣架、面盆架、高几、矮几等等。
一应家具皆为紫檀,做工简洁古朴,却又处处彰显低调奢华的男子硬朗,与沈靖源那张如玉容颜颇为不符,却又与他那一身凛冽的气势相得益彰。
只看此处布置及随意搭在衣架上的外裳,傅青若便知这里是供沈靖源休息的屋子,可此时既已进来,也只能假装不知。
理所当然的命丫鬟进去将从家里带来的器具一一摆上,就像对待一间普通的酒楼待客雅间一般,上来就是一阵打扫收拾。
傅晨安自然也注意不到这间屋子与其他酒楼雅间有何不同,见状忙扭着身子从乳母身上下来,迈着小短腿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突然嚷道:“娘亲娘亲,哥哥哥哥,这里好高呀,能看到江对面!”
傅成蹊虽也好奇,但到底已经八岁,下意识里也能觉出此处有点不同,听了弟弟的话,便抬头看傅青若,傅青若含笑柔声道:“去玩吧,只不许爬到窗子上去。”
于是两个孩子毫不客气的踩着一张官帽椅,并排扒着窗子向外张望,傅青若看着,眉眼不觉就多了几分温柔,一时间只觉得为了他们高兴,做什么都值。
莫说如今的沈靖源,便是当初的燕九容,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眉眼和煦的傅青若,他印象中的小丫头……
小时候,慵懒中带着几分娇憨,很是招人喜欢。
长大一点后,学会些规矩礼仪,那些东西让她在人前惯会装的乖巧清雅,人后却依然懒散的紧。
他记得她那时最喜欢歪在葡萄架下的软榻上看书,那时他每每见此,便想着自己得努力才行,不然怎么护她一世都这样安然无忧。
接着,一夕之间大厦倾,他的阿若……
他大概早就猜到了燕家的所作所为,可他非但没有阻止,却还做了帮凶,那时的他在想,若是这样就能得到阿若,为何不呢?
那时的他……或许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吧。
沈靖源一边陷入回忆,一边下意识替自己开脱,一边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感不耻,可他能怎么办呢?无论多少次,他都会那样选择,那样做。
望着傅青若越发温柔的眉眼,沈靖源移不开眼,声音不觉柔了又柔:“阿若,咱们也进去吧。”
傅青若愣了愣,回眸睨了沈靖源一眼,随后收回视线,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终还是轻提裙摆迈过门槛。
阴谋是算计,阳谋同样是算计,不过讲究点的人不屑阴谋罢了,她却不忌这些,反正双手满是鲜血,多一点少一点也无甚差别,只要能护好想护的人,纵使无间地狱她也不惧。
更何况此时面对的,不过是望江楼顶楼的雅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