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源素来知晓,他的小丫头惯会装腔作势,可此刻却不能拆穿,毕竟他在她眼中只是个无故相扰的陌生人。
视线转向茶盏,沈靖源伸手执杯,神情专注的嗅了嗅茶香,又轻抿了一小口,感受茶水滑过喉头留下的微涩与甘醇:“茶是一般,若不是姑娘烹茶的手艺超然,哪堪入口?”
“公子过誉了。”傅青若酷爱茶之一道,却极少与人谈论,有道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此刻乍然遇到个略懂一二的,不免也多言一句,“茶无高低,端看饮茶人的喜好。”
“茶无高低,只求心头所好,人无贵贱,端看品格优劣……”沈靖源唇角掠过一丝温柔,微点了一下头,“靖源,受教了。”
“公子过谦,奴家惭愧。”傅青若回了一礼,转而招呼两个儿子,“蹊哥儿、安哥儿,咱们回家了。”
沈靖源握着茶盏的手一紧,唇角那丝温柔瞬间变成凉薄,他闭了闭眼,将视线转向窗外,但见玄水江上映出万家灯火,却独独没有一盏属于他的。
傅成蹊跳下椅子,回头看了沈靖源一眼,见他望着窗外发呆,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护在娘亲、弟弟身后出了雅间。
雅间门口守着四个陌生男子,他们统一身着暗色劲装,见门被打开就只抬头扫了一眼便垂眸敛声,同样没有阻拦的意思。
只是原本守在门口的傅家护院,此时正被另外几个着暗色劲装的人看管着,排成一排面壁而立。
傅青若眼锋扫过,那些暗色劲装男子纷纷避让,放开了对傅家护院的禁制。
傅青若面无表情,径自带着自己的家人仆从走到楼梯口,只见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每三步都守了两个着暗色劲装的男子,他们在楼梯上面朝楼下站成两排,只留中间可容一人通行的空档。
而楼下大厅里早没了客人,大门紧闭,今日随她来用餐的管事仆从则被看管着安静的坐在餐桌旁,此时宴席早已撤去,却摆着满桌的茶点供人享用。
只是众人无心茶点,皆是眉眼焦急的不时看向楼梯,终于见傅青若下楼,管事仆从们纷纷起身看向她,似是无声的询问。
傅青若唇角勾起一抹从容,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向众人道:“今日菜色如何?各位可还满意?”
“姑娘……”
“山叔呢?”傅青若向人群扫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外管事被搀扶着不省人事,“这是怎么了?”
“回姑娘,山管事一进来就遇到了熟人,被硬拉着过去喝了几杯,刚被送回来。”跟着外管事办事的小厮赶紧上前回话。
傅青若了然,知道沈靖源这是做了准备,也不多言,只吩咐道:“今日不早了,准备车马,咱们这就回吧。”
“是。”应声出来四人,他们看了一眼木桩般站在楼梯上的那群人,转身朝门口走,守着门的四人一改刚才的态度,此时就像没看见他们,不再阻拦。
备好车马,傅青若带人蹬车离去,一路反复思量今日之事,终是一无所获。
回到家中,傅青若简单询问了事情始末,又做了交代安抚好家下人等,哄着两个孩子睡下,直至回到自己房中关了门,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气,露出些许疲惫。
捧了烛台走进隔间,傅青若望向供奉在神龛里的柏木簪,轻声念道:“尊上,若你在,会给阿若解惑吗?”
良久,无声。
傅青若自嘲一笑,转身坐到茶桌前悠悠的煮水烹茶,然后清茶一盏,供奉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