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还去上工!那个水大棒你不是没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说话声音稍大了。
“明天最后一天,干完才有工资啊。明天过了我就不干了。”他对面坐的男人猛抽了口烟,“都干了这么多天了,不能说不干就不干吧。”
“那也比丢了命强吧?”
“不是没出事吗?”
男人始终不愿放弃,他的朋友也就不再劝他。两人倒上一杯白酒,眯着眼抿了,都不说话,寻桌上的饺子吃。
角落里的夜笙睁开了眼。
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打扰一下,我是修士日报的张雨,两位先生能细说一下你们刚刚谈论的事吗?”夜笙这时走了过来,微笑着坐下。
两人疑惑地看了夜笙一眼,夜笙虽然变化了脸型,但是岁数没改,哪有这么年轻的记者?
“我只是长相显小罢了,魂亭神子和剑门神子比试还是我报道的呢。”夜笙继续忽悠,他记得张雨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记者来了这么多,有哪个报道了这些事的?”有个男人抱怨着。
“先把材料收集着,总会报道的。”夜笙一副我有什么办法的样子。
那个男人还想说话,被他的同伴拦住。
“唉”男人叹了一口气,”还是我来说吧。“
“我在长平水库帮人干养鱼,昨夜里有钓鱼的老头坐到凌晨,这本是常态,偏偏到了三更水冷异常,毛骨悚然。那老头便坐下抽袋烟,火柴光刚刚亮,便看见水中冒出一人要抓他,吓得他顿时不知所措,慌忙呼喊我过了去,才看见一个水鬼又藏进水里。”
“哪个长平水库?”夜笙眼冒精光。
“就南郊那个,你!你要干嘛?”男人放下酒杯,“那可是丢命的事,现在晚上都没人敢守班了,我明天上完班也该辞职了,小兄弟,你年纪轻轻,不要干傻事。”
“不会不会。”夜笙应和着起身结账,“谢谢两位,告辞。”
两个喝酒的人看着夜笙飞快离开,面面相觑。
夜笙在路上招了一辆的士:“师傅,去南郊的长平水库。”
“小兄弟,怎么这么晚了还去郊区啊?最近倪城可不太平,还是要注意安全啊。”司机是个热心肠的中年男人。
“谢谢师傅,我是去找人的,不会乱跑。”夜笙笑着回应。
“哦!这就对了,有些小年青......”司机一路上喋喋不休。
不过到了南郊,多话的司机越开越不想说话,两边的树木在长长的车灯照射下张牙舞爪地挣扎。
关上车门,的士一点不带犹豫,卷着灰尘一溜烟跑没了影。
夜笙静静立在树下,看着偌大的水库,悄悄拉下了帽檐。
有乌鸦好像被夜笙吵醒,”嘎“的嘶叫一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阴森森的恐怖。
夜笙盯着平静的湖面,神识探了过去,却发现这表面的宁静下,疯狂的流汛充满了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
但是夜笙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他突然将眼睛转向一处,那里还有个人,他居然先前没发现。老树下,有一截腐朽的树干半躺在水上,一个身影就坐在那枯干上垂钓。
夜笙向那个人走去。
“先生,借我一根鱼竿吧。”夜笙莫名其妙地打招呼。
“你想钓什么?”那人突然转过头来,也和夜笙一样,整张脸都隐在衣物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和你一样。”夜笙回答。
那人愣了半天,才开口:“我先来的。”
“这种事情可不分先后。”夜笙微微一笑。
“左边这根,拿去吧。”那人说完后又把头偏了回去,继续紧紧盯着湖面。
“谢谢。”夜笙拿过鱼竿,到稍远处找了个位置,扔出勾线,开始垂钓。
钓鱼是个考验耐心的活,特别是在这种寂静得快要拧出水的恐怖夜里,时间走得极慢。
夜笙闭着眼,神识却一直在水中飘荡。
时间进入后半夜,空气却突然冷了起来,微风过树,悄怆幽邃。
夜笙突然睁开眼。
来了!
一股和这水截然不同的东西从水库深渊里苏醒,在飞快地往上面冒来,但是,它好像看准的并不是夜笙。
”这边来啊!”夜笙小声嘀咕着,他瞟了一眼那人,有意无意地将鱼线丢到另一个人前面,诱饵直勾勾往水中的怪物脸上砸去。
那人将头转了过来,想看看夜笙是在玩什么名堂。夜笙将头偏向另一边,一副我没看见的样子。
不过他这番挑衅确实有意义,水中的怪物改变了方向,往他这边游来。
怪物慢慢靠近,一点一点,几乎靠到夜笙脚下。
夜笙仍然等待着,他害怕贸然出手会让这怪物跑掉。
然而这怪物也不急,就在夜笙脚前静静躺着。
一人一怪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僵持。
夜笙眼眸悄悄向下,瞟向水里的东西。
这是一个人!
但他肿胀得如河豚一样,泛白的身体此刻又如一条鱼一样窝在水里,微微浮动。
夜笙正在打量着,将头埋在水里的浮尸突然以怪异的姿势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夜笙的脸。
四目相对。
浮尸首先发难,猛地从水里跃起,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稍远处,刚刚还在垂钓的那人见状,一柄巨斧立马上手,踏着水面,箭一样奔来。
但是他没想到夜笙比他还快,只见夜笙手中出现一柄青黑长刀。
“阳炎!”
长刀狠狠劈下,跃起的浮尸刚好撞上。避无可避,长刀从头部直接劈入脖颈里。
浮尸瞬间没了动静。
奔到一半的那人强行刹住脚步,但他仿佛忘了自己还在水面上,一个趔趄就落入了水里。
半晌后,那个人从水里又走了出来,湿淋淋地,就站在夜笙不远处。
“我能看一下吗?”那人开口。
“当然,还得谢谢你的鱼竿呢。”夜笙还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在下东南第一武校,徐平声。”
“额,夜刀。”
两人蹲到了一起,翻看这具肿胀的尸体。
尸体在水中呆了太长时间,已经腐烂肿胀得不成样子,皮肤早就泛白,倒是如同江豚一样。
“是个年轻人,三十出头。”
“服饰普通宽大,应该是个工人。”
两人继续翻看,但这具尸体因长时间的浸泡已经面目全非,他们得不出更多的消息。
“这,没用啊。”夜笙抱怨。
”等等,”徐平生将手摸到了浮尸的后腰处,“有,有东西。”
“这些作工的人经常在衣服里缝上小包,好存放东西的。我父亲以前的衣服都有这样的包。”
徐平声将东西摸了出来:几十现金,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工作牌。
有了!夜笙眼睛一亮。
他拿过工作牌,上面第一行就印着死者的名字:张器。
还有一个工厂的介绍,纷纷扬扬几行大字,下面有厂名:西山纺厂。
西山纺厂。夜笙在心里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徐兄,我已经钓到我想要的了,告辞。”夜笙向徐平声抱拳。
徐平生愣了一下:“你不领报酬的吗?因为这,我说,这毕竟是你解决的啊。”
他有些语无伦次。
“报酬?”若非夜笙戴着口罩,定能看出他的一脸疑惑。
“你不知道报酬?那你大半夜来凑什么热闹?”徐平生怪异地盯着夜笙。
“现在政府发布了倪城的雇佣令,这种等级的怪物能换十到二十万呢。”
“哦。”夜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送你了。”
“这你都不知道,还.....什,什么,送我了?”徐平声都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夜笙摆摆手就走,留下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孤傲背影。
“有缘再会。”夜笙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毕竟如果不是他使坏,这个浮尸本来就会去找徐平声。
毕竟,他也不缺钱。
徐平生则仍然立在水旁,怔怔地盯着夜笙渐行渐远的背影,并且在心里深深记住了,夜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