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这边风很大,卷着鹅毛般的雪花,就算穿着棉衣,在街上走一圈也难以忍受这狂风带来的如刀割般的疼痛和冷到极点的空气。
在这个边陲重地,守城的官兵在从城墙上换下后纷纷跑到离城门最近的酒馆,只为喝上一口热汤。当然要是酒就更好了,这样好歹在城墙上还能感觉到有一口气。
酒馆中每天都热闹的很,老板也是个聪明人,把酒价压的极低,也不扩大规模,后面来的人基本上都是站着喝酒,可就是在这样氛围里吃喝才是最舒服的。大多数行军打仗的士兵都是粗人,聊点杂话,划拳行令图的就是热闹,喝酒尚在其次。
这天路启山那一帮子刚从城墙上下来就钻进酒馆。往柜台上一趴就看见老板那张无奈的脸。
“咋了这是?”路启山接过一碗酒问道。
“那边来了只猫,马上就要把今天预备的酒都喝光了”老板叹了口气说。
“猫?啥猫?”路启山往里看去,只见一群人一圈圈围着,中间那位正絮絮叨叨讲着什么。他凑过去听了一会儿,明白了,说的是朔州虫乱的事,一提起朔州他心中顿时感慨万千,那是他第一次见酒仙出手,也是最后一次,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酒仙出现的传闻。但是仅仅是那一次的场景他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天元八层的高手,一但出手风起云涌,元力的利用巧妙到出神入化,那是他一辈子也奢望不来的。在九州寸土上天元地元和人元的分级是天生的,但不一定取决于其祖辈,有的人元一层的结果得了个天元面的儿子立马荣华富贵。毕竟天分高的人比天分低的人更容易被一些大户人家培养,以后参加个朝廷的测考捞个一官半职什么的都能得到好处。
路启山这种就是人元面的,在京城谋不到什么好差事的,只能跑到这种能把人活活冻死的极北之地当个兵头子拿些军饷过日子。
说话声随着路启山的思绪停住了。围观的人让出一条路,一个个头很矮披着斗篷的人走了出来,来到路启山面前。路启山低头看去,还真是猫脸!
“这位军爷,你好。”猫脸人说话了。
“你是啥人?”路启山没读过书,说话向来不加掩饰,也不会文绉绉的。
“我来自昂州西边的靡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妖魔城。”猫脸人也不避讳,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种身份在京城绝对会引起恐慌。但在边境却根本引起不了注意。若不是他靠讲故事吸引了一群人,谁管他是个什么东西。路启山前几天还遇到一群黄鼠狼精出城呢。在南边昆州境内馋族巨人和炎国石人成天成群结队的进出。人们早就多见不怪了。
“那你找上我,有啥事吗?”路启山猜想这家伙绝不会无事献殷勤。他师父曾叮嘱过他,妖魔城的人个个老奸巨猾。
“咱们到军营里讲,这里太热了,酒也不好喝。”猫脸人说着就往外走。
路启山不明所以,跟了出去,同时对其他的士兵摆摆手“你们喝着。”
两人很快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路启山跺着脚嚷嚷道:“有啥话赶紧说,再磨叽我就冻死了。”
猫脸人呲牙笑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蛋,塞到了路启山手里。路启山立马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入体内。
“好些了吗?”猫脸人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问道。
“这是啥宝物?”路启山十分好奇,有这等好东西还怕什么寒冬。
“这是个蛋。”猫脸人道。
“蛋?”路启山摊开手一看,还真是,而且他还认识……夜莺,是夜莺的蛋,可是夜莺的蛋怎么会发热呢?他一脸疑惑地看向猫脸人。后者显然明白路启山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
“这里面其实是我们未出生的公主。靡国大乱,我带着最小的公主出逃,经千番波折辗转来到这里,终于找到了适合孵化她的人。”说完他看向路启山。
“你们公主是只鸟?”路启山脑子里一片混乱,这算不算和别国私通?
“不,你放心,拥有皇室血统的妖从出生到长大都是人的形态,不会像我这样长着动物的脸。”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我?我只是一个人面四层的士兵。”路启山仍有顾虑,万一是阴谋怎么办?“为什么会选择我?我没权没势,只是一个人元面四层的士兵。”
“这算是一个造化,兄弟。”猫脸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别人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练过气,只有练过气的人才能把公主孵化出来,我告诉你,我们靡国的公主就没有低于天元面的,想一想,有一个天元面的‘女儿’,荣华富贵不就近在眼前了吗?”
路启山一听到荣华富贵,眼睛立马就直了,再想一想猫脸人的话的确有道理。当下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好,我答应你,不过养这孩子的钱你得出。还有,尽早离开这里。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以。”猫脸人很爽快的答应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竹片递了过去,这种相当于银票的东西是当时最大的货币计量单位。在路启山接过银票后,猫脸人便冒着大雪离开了。
路启山看着猫脸人的身影从他眼中消失这才动了动脚,一会儿工夫加上之前下的,雪已经将他的小腿给埋了。他也顾不上喝酒了,连忙跑向军营。
城外,猫脸人朝着刚才与路启山交谈的方向跪了下来,然后连磕了三个头,双手抱拳祝愿道:“公主,您一世安好。”
他转过身,已经有人在向他靠近,正是一路上追杀他的人。猫脸人扯下斗篷,天元三层的修为喷薄而出。一团火焰从他的口中喷出,在雪天尤为醒目。来者也不是善茬,双手结印,一块巨大的岩石从积雪中冒出来,挡住了火焰,紧接着他一脚将巨石踢起,撞向猫脸人猫脸人双手一拍,巨石碎裂,可在巨石破碎的一刹那,一个身影飞了出来双手开掌袭向猫脸人。
猫脸人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连忙后退,释放元力结出一面盾,想以此来防住那人的攻击,可是那人却偏偏停下攻势,站在碎石堆中双手一晃就多出了一把弓。他拉弓满弦,一根光箭射了出来,这光箭很轻易的破开了元力结的盾,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猫脸人的胸口。猫脸人吐出一口鲜血,很快就成了冰渣。他看向手握弓箭的人直直地站住了,可是再没有气息。
路启山此时已身在营帐,城外刚刚发生了什么别说是他,就连正在城墙上站岗的士兵在大雪的掩护下也是睁眼瞎。甚至有些看到了也是不愿意去管的,又不是发生在城里,城里城外向来两个政策。城外只要没有大军围城就不关他们的事,这是默认的也是经大家认可的。
他将夜莺蛋,也就是那位所谓的公主放到桌子上,又掏出竹片看了看,钱他还是认得的,上面划三道杠,是三十万,乖乖,发财了。他小心翼翼的将竹片收好,然后去研究这鸟蛋。
想孵化这个蛋需要气,气是除天地人三元之外的另一种元力,它比前三者更加深奥,也更加强大。听师傅说瀚王府的王爷就是专门炼气的而且是六阶气师,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多强,实在无法证实。不过眼下……路启山小心的将气输进蛋中——还是将这枚蛋孵出来更重要。路启山默默地想着:“快呀快呀,我以后的好日子就靠你了……”
而在离京城不远的宛州,声声惊雷滚滚而下。山中木阁上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抬头看向天空,北方的乌云正缓缓飘来,将天空覆盖。他能感觉到,黑暗中隐藏的杀意。那是一种让人不禁打颤的寒冷。一群又一群鸟从林中惊飞而出。漫无目的地四下逃窜。他此番进京主要是来看他的孩子,上次他在京城的时候妻子才刚怀孕,这次来了,孩子却已经降生了十个月算起来很长,可实际上太快了。
“王爷,时候不早了。”木阁下的仆人将马牵了过来,他此时一头雾水,刚刚还在山脚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到山腰了呢?
那位王爷皱了皱眉,他隐隐感觉到,那团乌云带来的讯息不是什么好事,北方定会出乱子,至于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但他明白一定会把他卷进来。他已经开始做准备,他要想好万全之策,等待危机降临。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七年,他更没想到的是这场危机居然卷入的不是他,而是他刚刚降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