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折射到尤良的脸上。
刺眼的光令尤良睁开双眼,夏茶正坐在他的脚边,手里在鼓弄着那台摄像机,突然,她似乎发现什么,一连按下十几下快门。
“咔嚓!”
“有什么发现吗?”尤良坐起身子。
夏茶将相机甩给尤良,然后当着尤良的面就开始换起衣服。
尤良摸了摸鼻子,视线不时瞟到夏茶身上。相机拍到紫荆花园楼下停靠着一辆消防车,车上躺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
“那个小孩子是?”
夏茶轻轻点头,小孩子和尤良一样被他们绑架了!
“我和你一起去。”
尤良准备起身出门才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身病服,正当尤良不知所措的时候,夏茶丢了一件宽松的黑色上衣给他。
“谢谢。”
尤良与夏茶到楼下时,消防车还在原地,似乎在等候着某个人。
骤然,迎面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尤良瞪大了眼睛,这辆车子他们昨晚见过。
车子停靠在消防车旁,果然,淑娴从车上走下,和她一起的还有那名年轻医生。
老消防员与淑娴交谈着,因为距离过远尤良和夏茶都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年轻医生走到消防车车门边,其中一人将小男孩抱给年轻医生。
夏茶拿着手中的相机将这一幕拍下,突然年轻医生看向尤良二人所在的方向。
尤良的视线与年轻医生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接着,年轻医生大喊道:“淑娴!韦笥在那!”
“糟糕!快跑!”
尤良片刻不等,他拉住夏茶的手往小区里跑去,在车上的三个消防员先是一愣,随后立马追了出去。
“向右走,那里有后门。”夏茶提醒道。
穿过花坛,尤良看到所谓的后门,他带着夏茶冲出紫荆花园,后面三个消防员紧追不舍,他们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在速度和力量上不是尤良可以较量的,眼看他们就要追上夏茶。
“你先走!”
尤良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其中一名消防员就是一记飞踹,尤良的反应出乎那个消防员的预料,他被尤良突然袭来的一脚直接踹到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尤良的拳头摔向左边那人的脸,左边的人向后一撤躲开了拳头,右边的人当即扑向尤良,将尤良重重压在地上。
尤良扑棱着双腿想要挣扎,压着尤良的人将他的手背在身后,一个锁肩令尤良动弹不得。
被尤良踹倒的男人站起身,恶狠狠地朝尤良腹部就是一腿。
“龟儿子!敢踹我!”
尤良吃痛叫了出来,引得路边的人看向他们。道路上已经看不到夏茶的身影,尤良心中舒了一口气。
邓云抓起尤良,“超哥、力哥,我们走吧!先带他回去。”
天空阴云密布,黑云正在酝酿着力量,似乎是想要给这座城市致命一击。
“你们要对我怎么样?!”尤良在车上嘶吼着、
淑娴开着车,尤良被绑在后座,身边还坐着那个叫做邓云的年轻消防员,他认识车子所去的方向,是开往康海药业的方向。
“闭嘴!”邓云不耐烦地打了尤良后脑勺一下。
“邓云!你还想不想拿到钱了!”淑娴语气不善地说道。
邓云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忘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医生向后打量尤良,“看来物疗的作用不起作用。”
“现在唯有用精神疗法。”淑娴轻声说道,那声音小到似乎是在与自己说话。
尤良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车子在路面疾驰,很快抵达康海药业。
淑娴将车子停靠在大楼的背面,一行人从车上下来。
尤良的嘴被塞入碎布,这让他叫不出声来。
他们带着尤良走向一处楼梯,令人尤良感到奇怪的是,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没有看到有其他康海药业的工作人员,整个楼道只有他们几人。
他们的脚步停在四楼。
使人厌恶的消毒水味道在尤良的鼻腔内叱咤风云,那左右对开的八个房间又一次呈现在尤良眼中。
淑娴走到边角的房间,掏出钥匙,那是一大串钥匙。淑娴摸索了好长时间才知道属于这道门的钥匙,她将钥匙插入门锁内。
邓云将尤良口中的碎布取出,推了一把尤良。
“进去吧!”
房间内是无穷的黑,黑暗张开它那血盆大口,一口将尤良吞入腹中,不带一点咀嚼。
在房间中间有一盏灯,光线昏暗,不足以点亮黑暗。
灯下跪着一名男人,他的双手双脚被铁链束缚。男人低垂着脑袋,他头顶的青发被剃的干干净净,在那之上有一条丑陋的伤疤,缝线还未拆开,远处看去就像一条停止蠕动的虫子。
男人似乎听到动静,他缓缓抬起头。
看到男人的脸,尤良身体一颤。
那是他的脸!
“韦笥。”男人的声音低沉且粗糙,又十分无力,声音很小,不过在这个房间里却响亮绕耳。
“你是谁?”尤良开口问道。
“尤良。”男人疲惫地说道。
“你放屁!我才是尤良,你究竟是谁?你怎么在我的身体里?”尤良破口大骂。
“不,我是尤良。”男人的头低垂,“而你,是韦笥。”
“你放屁!”
“你忘记那场手术了吗?”
手术?
猛然,剧烈的痛感充斥尤良整个脑袋,尤良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双手抱脑,他的脑浆似乎被人用棍子在里面乱搅。
记忆如潮水,一幕幕画面决堤般涌来。
“尤良”看到自己正躺在医护室内,淑娴正坐在他身旁,她的手紧紧拉住”尤良“。
“韦笥,你确定你要参加这次手术吗?这次手术很危险,神经干细胞移植一旦发生排异反应后果严重,可能导致你的神经系统造成二次损害。”
“傻瓜,医生不是说只是一点点移植而已嘛!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在吗?你会舍得我出事吗?”
”尤良“明明没有说话,可是声音却是从他的嘴里发出的。
“可是......”
淑娴刚想说话就被”尤良“制止,“没事的,价钱都和公司谈好了吗?”
“我和他们那边谈了,他们说愿意接受你说的十五万的价格。”淑娴抓住”尤良“的手又紧上几分。
“那就好,有这十五万我就不用再做试药员了,到时候我们拿着这笔钱离开这里,去个别人不认识我们的城市,做点小生意。”
“尤良”一把将淑娴抱入怀里。
画面一转,“尤良”躺在手术台上,而尤良的身体在另一边的手术台上。
“韦笥,我再次和你说明一下,这次神经干细胞移植手术与普通的神经干细胞移植手术不同,这是国内第一起,术后的反映我们都不能预计,你确定要做吗?”
与“尤良”说话的是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尤良”听出是那名年轻医生的声音。
“我确定,开始吧。”
轰轰轰~
疼痛褪去,“尤良”缓缓睁开眼睛。
“尤良”明白了,那些是韦笥的记忆,又或者说是他自己的记忆。
原来,韦笥后脑勺的那道缝线是手术后留下的,韦笥曾经做过一次“脑移植”手术,而移植的对象正是被绑架的尤良本人。
韦笥的记忆中,黄医生一直致力于研究脑移植手术的研究,这是一起可以解救所有成人帕金森氏病、脑中风、脑梗塞、亨廷顿氏病、老年性痴呆及脑外伤的患者的手术,如果手术成功,这将会是医学界上的大飞跃。可惜一直都是理论上的手术,这就好比纸上谈兵。
康海药业不知从哪听说到黄医生的研究,他们决定资助黄医生进行手术实验。
而韦笥和尤良就像那些试药员一样,他们是这场手术的小白鼠。
大脑是一个复杂而神秘的系统,里面有无数神经线,如果一个人的脑组织移植到另一个人的脑组织内,那被移植的人的灵魂还是属于他自己的吗?
没有人能解释,也没有人能够证明。
韦笥的记忆与尤良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两段记忆糅合重叠。
他感觉自己的鼻腔有一股热流涌出,用手一摸,原来是血。
他究竟是谁?
是韦笥,还是尤良,亦或者两者都不是。
名叫尤良的男人见他没有说话,于是再次抬起头。
“你怎么了?”
“我不是韦笥,我是尤良,我不是韦笥,我是尤良。”
他的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像陷入癫狂一样。
接着,他摔倒在地上,手与脚不断抽搐。
监控室内的淑娴与年轻医生急忙冲出房间。
“可恶,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年轻医生先一步得到门口。
“给!钥匙。”淑娴向年轻医生抛出那条钥匙串。
年轻医生接过淑娴的钥匙,慌忙插入钥匙孔中,滴答一声,门开了。
“他”正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着,因为双手被捆绑住所以“他”的手部抽搐幅度不大。
“快点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淑娴紧张地来到“他”的身边,她将“他”的头部托起,这是为了避免痉挛时呕吐引起的窒息。
就在年轻医生解开了“他”的束缚时,猛地,“他”一拳挥击向年轻医生,年轻医生措手不及被“他”击中太阳穴,钥匙被摔倒地上,年轻医生直接晕死过去。
“他”抓过绳子飞快转身捆住淑娴,淑娴对“他”的这一举动始料不及,她还未来得及喊人就被“他”用破布堵住嘴巴。
“他”的身体不再颤抖,只是那鼻孔上依旧血流不断。
被铁链锁住的尤良从头到尾看完这一幕,尤良不明白“韦笥”想要干嘛。
“他”抓过地上的钥匙来到尤良身边。
“你......你想做什么?”尤良无力地问道。
“我答应过她,要把你找回家。”
“他”拿着钥匙插入铁链上的钥匙孔,一根又一根的尝试。
尤良四肢终于解脱铁链的束缚。
“你为什么要救我?”尤良始终想不出来,“他”究竟答应了谁要救他出来。
“淅文需要你,两个孩子也需要你。”
“他”从淑娴身上搜出车钥匙,接着搀扶起尤良,鼻血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襟,“他”的模样恐怖极了。
“他”带着尤良从“他”来时的那条楼梯下去。
“他们都是一群畜生来的,他们......他们不仅做活体实验,还做......人体器官买卖。”尤良虚弱地骂道。
“他”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康海药业做过什么已经与“他”无关,而“他”要考虑的是,以后该如何是好。
在他们走到二楼时,忽然响起警报声。
“快走!”
“他”和尤良加快脚步,车子正好停靠在大楼出口。
“关掉大门!别让他们跑了!”年轻医生在四楼窗口处伸出脑袋,他的声音咆哮着,犹如愤怒的狂兽。
铁门闭合,康海药业和监牢如出一辙。
“他”刚将尤良抬上车子,那些保安就冲了下来,眼看就要抓住他们,“他”将车钥匙扔进车里,即刻关闭车门。
车内的尤良急忙将车门锁定,而“他”还在车外。
领头冲来的保安二话不说抽出警棍,一棍砸在“他”的肩膀上,强劲的力道令“他”站不住脚,摔倒在地上。那名保安没有就此收手,警棍接连砸在“他”的身上,赶来的保安也一同加入攻击的队伍当中。
沉重的警棍不断落下,“他”却感受不到痛楚,大量的失血让“他”的脑袋发昏,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夏茶,那个屋子里总是很乱的女生。
如果最后能再看到她一眼就好了。
“他”是这么想的。
警笛声响绝整片康海药业的大楼,匆忙的脚步声踏入铁栏之中。
“住手!”
有人喊着住手,但是那个保安又往“他”的身上砸了两下。
“他”所看到的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他”看到有一个娇小的身躯正往他跑来。
那小小的人儿面容愈发清晰,是夏茶。
夏茶的身边走来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男人的身材健硕,不过比起身材,更让“他”感兴趣的是男人的眼睛,男人拥有一双鹰似的眼睛。
“庄警官!你快救救他!你快救救他!”夏茶的眼角挂着两颗黄豆大小的泪珠。
“不......不用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夏茶的脸颊。
“对不起,看来我是没办法负起我的责任了。”
庒楚看着“他”,微微叹气,“他”失血实在是太多了,已经是回天乏术。
夏茶抓住“他”的手,她没有说话,像之前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他”的眼睛失去光泽。
(后记)
微风拂过桦树,吹落片片落叶,环卫工人不辞辛苦地清扫着。
夏茶轻踩着步伐,行走在人行道上,一旁的马路车水马龙。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哪里都小的夏茶,此时她的小腹却是微微隆起,她怀孕了。
康海药业因为触犯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等多条罪名被查封,主要负责人刘淑娴及关佳杰被判无期徒刑。
真正的尤良伤势得到恢复,在上个月就出院了。
只是“他”不在了。
夏茶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她看起头看向天空。
或许“他”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留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