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俭眼看着就不行了,他们师徒只剩最后一点相处的时光,祁敛不想打扰。
他转过身,见红指挥正看着他,似是对他刚才那番操作很好奇。
祁敛刚要开口,脸色突然一变。
他目光盯着红指挥身后,只见地下室的出口,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距红指挥不过三步远。
那人一身白衣,黑发散在身后,松垮垮的束着。
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不过白的没有血色的脸,还有身上的阴沉之气,明证着它就是魂梭子。
额间没有红印,是个魂灵。
祁敛的目光转向它的手,那只手一张,掌中便出现一把勾刀。
那勾刀寒光闪动,冲着红指挥就砍了过来!
“小心!”
祁敛一个纵跃,一手将红指挥拉开,一手拨出刀格挡,而后反手一砍,生生将地下室砍出道宽可入一人的深槽来,烟尘灰土四扬。
只这眨眼的功夫,魂梭子就不见了影。
红指挥在祁敛脸色突变时就有所察觉,现下双手后探拨出两柄细长尖刀,脚在墙上一个蹬跃,跟着就追了出去。
祁敛紧随其后,也出了地下室。
他跳上墙头,就见院外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正打在一起。
魂灵使双勾刀,红指挥使双尖刀,你来我往刀光四溅。
说来短兵器对长兵器,红指挥不占优势。
不过她胜在速度奇绝,两柄尖刀也像是柄上长了尾巴,旋转着飞将出去,还会旋转着回来。虽不如魂梭子的勾刀那样伸缩自如,却也不容小觑。
魂灵急于脱身,一个回合的间当撤身后退。
祁敛早已算准了它的去路,一刀砍来将其截回。
魂灵翻身跃上屋脊,此时它双眼血红,盯着祁敛。
忽见它嘴角勾起,露出一丝阴笑,手中现出一团白光——那白光祁敛十分熟悉,正是人的胎光——魂灵将手狠狠一握,立时那团白光就被挤散了,钻进它体内。
几乎同时,地下室方向传来周克温一声痛呼,“师父!”
周俭死了。
祁敛看到这,心里突然不安起来,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忽略了什么。
而不及他多想,魂灵又跃身向他砍了过来。
他挥刀砍将回去,这刀他用了全力,想着就算一刀解决不了,也要给对方重创。
然而,与预料的恰恰相反,被击飞出去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砸在屋脊上,滑行老远才堪堪停下,随之滑落的瓦片如雨点一样,噼里啪啦的响。
身体的疼痛恍若不觉,他就躺在那里,任半个身子悬在半空,只盯着手里的刀看——
刀身白的没有一丝杂质,明晃晃的映着他难以置信又惊慌失措的一双眼!
他竟然成了白背刀!
他从二线黑背刀退成了白背刀!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没能完成任务,在得到血珠前眼泪的主人就死了!
他手指哆嗦着将小瓷瓶摸出来,往里一看,果然只有还没枯竭的一滴泪,根本没有血珠。
在周俭梦境里杀死的魂飘根本不是症结所在,他自以为是的以为那一刀就解决了问题。万万没有想到,根本不是他进了周俭的梦,而是他被织进了周俭的梦里。
梦里的一切都是陷阱,他深陷其中没有丝毫察觉。
现在后知后觉,这个局设得多么巧妙。
首先,周克温说周俭老做同一个梦,让他先入为主以为那个梦是关键。随后他进了那个梦,梦境有始有终因果分明,连兰英自己都承认了。
紧接着,周俭生命垂危,梦境不稳,让他担心来不及而速战速决。
还有最后一步,当他从梦境回到现实,周俭的意识跟着恢复,让他以为事情完结。
这一步跟着一步,完全将他麻痹,整个局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时空,按说不会有人提前预料他会来到这里——那么,只是倒霉的巧合吗?
不对!有人知道他回来!
他猛的坐起身来,手往怀里一按,那里放着一张纸条。而他就是因为那个纸条来的这里!
虽然他没有按上面说的去隶州,但他实实在在到了一三八五!
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他觉得自己被人攒在手心里,随意搓扁揉圆,笑着看他被戏耍。
是谁?究竟是谁?
他把目光望向仍在盘斗的两人,红指挥和白衣魂灵。
此时红指挥手中双刀变成了四把,魂灵已经完全处了下风。
就在这时,周克温从屋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拿着周俭的刀指着红指挥和魂灵,怒道,“你们谁偷了麒麟匣!速速给我交出来!”
红指挥一愣,手下就是一慢,焦急道,“麒麟匣不见了?什么时候?”
“我们一块进地下室的时候还在,一定是你们中的一个拿了!”
祁敛也望住他们三个,周克温的话不无道理,设计他的人一定在他们中,是其中一个、两个,还是他们从头到尾在演戏,他必定要一一查看清楚!
魂灵本已难以招架,瞅着红指挥怠慢的空,嗖地一下向着西南方向逃窜。
红指挥收回四把刀,双手一合并作两把,插在了腰后的刀鞘里。
她逼近周克温,干净利索地将他放倒,在他身上搜了下没有发现,又跳进地下室翻找,最后一无所获。
她从腰间锦袋里抹出一个手指长的炮筒,擦着了焾子望空中一抛,霎时间“嘭”地一声在空中炸响,光将整个村子都笼得亮了一亮。
见她向着西南方向去追,祁敛也咬着牙跟上。
红指挥脚下一慢回头看他,发现他手里拿着把白背刀时愣了好一会,才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祁敛面色难看,没有回答。
红指挥看着他,“跟刚才那个白皮儿有关?”
民间将魂梭子统称白皮鬼,魂飘叫白飘儿,魂灵叫白皮儿,魂煞叫白大鬼。也有的将魂灵叫小鬼。
虽然祁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红指挥却看出了他的意思,要和她一起去追白皮鬼。
她劝道,“先生的事我本不该多管,说错的地方先生就当我没说。先生现在受了重创,掂着把白刀,真追上了又能怎样?再者,如果它此行的目的也是奔着麒麟匣的话,肯定有同类相帮。我这次追上去也只是怕跟丢了。真要动手得有对策以确保万无一失,不然只会因小失大。”
见祁敛阴沉着一张脸,红指挥上前两步,手指了指他的嘴角,“先生不如回去想想其他办法,我也是要等下属到了才行动。”
祁敛抬手抹了下嘴角,蹭下黏糊糊的一片血迹。
他觉得眼下这场合十分难堪,可静下心来一想,她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勾了下嘴角权作招呼,祁敛转身就走,颇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