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马蹄声才平歇,对过又响起了马蹄声,比刚才那波还要急切。
他们在远处勒马停下,孟指挥率先下了马。
他半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血迹,而后抬头顺着一看,就发现血迹成了条断断续续的线,一路往前了。
他迅速沿着血迹上前,很快就发现了倚坐在木屋下的祁敛。
其中一个汉子立时弓箭搭上弦,瞄准祁敛就一箭射了过来!
速度快的让孟指挥根本来不及阻止。
祁敛突然睁开眼,转脸看向如闪电般射来的箭,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张开了手掌直接迎向那箭。
忽地五指一曲,就见那支利箭在距他手心三寸处突兀地停下,然后直直的就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射箭那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想再来一箭,被孟指挥一个眼神止住,喝道,“退下!”
那汉子忙低了头,后退一步。
孟指挥皮笑肉不笑的一笑,对祁敛抱了下拳,“先生可见那逃犯哪去了?”
祁敛闭上眼睛,重新扭回了头去。
这样的举动让那孟指挥有些下不来台,他身后另一个汉子就冷笑一声,“哼,指挥何需问他?一个刀客而已,有他无他有甚区别?指挥只当那是个碍路的木桩子罢了。”
又一个也开口了,“阿川说得是,指挥甭问他了。人家又不是人,跟我们不一个道儿。”
“行了,”孟指挥打住他们,“血迹到这没了,应该是红指挥他们得手了,我们走吧。”
这话一出,情绪立时都落了下去,也没心思再寻祁敛的不痛快。
几人翻身上马,末了,有人骂了句,“真他娘的憋气。那贼人十分不好对付,指挥带着咱们跟他周旋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将这人耗干了,上面将那小娘们给派来了。干他娘的,最后我们被抢了功劳不说,还要落个办事不利的下场!”
“就是,没这样的道理!”有一个开始抱怨,其他人也忍不住,“指挥,您回去了可得跟大人说道说道这事,也太欺负人了!”
“听说那个红指挥有些来头,若是以后咱们长跟她共事,一点好也别想了。”
“哼,都说那小娘们怎样怎样厉害,我看是床上厉害吧!不然,哪来的黄毛才退就当了指挥?”
“休得胡言!”孟指挥喝止住那人,“红指挥是从岳秀山上下来的,跟德掌真人颇有渊源。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你们胡噙,谁也保不住你们的脑袋!”
说完,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一声痛嘶撒开蹄子向前窜去。
后面四人互相看了看,摇着头叹了口气,一挥马鞭追了上去。
看他们不见了,阿三仍鼓着腮帮子一脸怒气,“主人,那几个人这样不敬你,真是气死人了!”
阿大腾地一下站起来,“主人,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祁敛慢悠悠睁开眼睛,“跟他们一般见识什么,说两句又少不了肉。”
那几个说话的确不好听,祁敛却这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那几个人,自然不值得他动脾气。
他这人是容易冲动,受不得激,但那只针对比他强的人。比他弱的,对他来说没有挑战性,争一时之气也没有丝毫意义,何必浪费那个时间?
人间对荒医的态度从来都不是一种。
有人心存敬畏,将他们当做神灵一样救苦救难的存在。有的则知道荒医不能插手人间事,言语挑衅、发泄愤懑的也不在少数。
刚才那些人中有一句说的没错,荒医与普通的人不是一道上的,态度这个东西你在意他就能左右你情绪,你不在意,说到底也对你没任何影响。
他们开心就随他们说去,天巧了有天求到我面前,我不理你就是了。
跟你置气,也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马车又在野林子里停了三天,第四天终于挪了地方,向着隶州靠近,晚上停在远郊的一个村子旁。
祁敛想着或许有人来敲门,结果等了一两个时辰仍没有动静,甚至一点生活的气息也感觉不到。
他出了木屋,去逛逛,顺便瞅瞅情况。
这晚的月亮已经成了月牙,淡淡的黄色没什么光。但夜并不黑,房舍屋瓦都静静的矗立在夜色下。
村里人家不多,从村一头走到另一头一盏茶的功夫都用不到。
走了一趟,祁敛就确定,这是个空村子。
砖瓦破了,房屋倒了,野草荒了,不尽荒凉。
祁敛在村头的一口井前停下。
这口井有些年头了,井沿被麻绳磨得高低不平,一个凹口连着一个凹口。
井边有棵歪脖子枣树,也是饱经风霜,树叶稀疏,只剩虬劲的枝干。树脚下有个一掌长的石碑,掩映在荒草中,上面好像有字。
祁敛附身用手拨开,只见上面有三个雕刻得颇为粗狂的字,“歪枣村”。
原来刻的是这村子的名字。
祁敛正站直身子,突然听到嘶嘶的破空声!
他侧身往旁边一躲,下一刻他原先站的地方就插进去了一支箭。
顺着望过去,就见对面屋脊上冒出一个人。
那人带着斗笠,穿着短打,个不大,很瘦,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满是仇恨。
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祁敛不欲节外生枝,看了那人一眼就往回走。
但那人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一个跃身下来,几个跟斗翻到了祁敛面前,拨出一把剑就指向了过来。
听他口中喝道,“红袍鬼!你害得我们好惨!今天就要杀了你报仇!”
说完就杀将过来。
祁敛不愿与他交手,只来回躲避,“你找错人了。”
“休得不承认!你这身衣服错不了!怎么,敢做不敢认?”那人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杀起来不管不顾。
他身形极轻,身影飘忽不定,让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祁敛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拨出刀来克他的剑。
铿的一声,剑刺在刀刃上,立时就断作了两半!
那人原地愣怔了一会,竟然握着那半截剑又杀过来,祁敛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开,用刀指在其鼻尖上,让他再不得动弹。
那人狠狠盯着祁敛,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哼,技不如人,落在你手里要杀就杀、要刮就刮!爷爷要是吭一声就不是好汉!”
真是糊涂的一个人,碰上一个就当是仇人了。
祁敛将刀收回,冷冷道,“你找错了人,我是荒医,不是什么红袍鬼。”
那人这下彻底愣了。